第十一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朱棠梨顺着谢良安拱手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在行宫最大的那棵樱庭树上,仰卧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紫霞双鹤的衣衫,对襟处是用金线绣着的细密盘龙纹,朱棠梨眯着眼睛细瞧了瞧,明眸善睐容色倾城,果然是大宁朝的储君宁池。
  “谢将军头一次对本君这么客气,本君都有点不习惯了,刚刚手滑,不知道那几枚水无月怎么就飞出去了,谢将军不介意吧?”
  宁池轻巧的从树上跳下来,笑眯眯的走到两个人面前,话是对着谢良安说的,笑却是对着跟在谢良安身边的朱棠梨。
  “介意。”
  谢良安皱着眉把小姑娘转到身后,朱棠梨扒着谢良安的袖子,旁人不清楚,她却是知道这位大宁王朝的储君殿下,最喜欢长相好看的小姑娘,像她这样十五六岁的年纪,最是正好。
  “哎呀果然看出来美人儿可比兄弟重要,本君不过是多瞧了两眼,你就这样不讲情面,看你这态度,想必这就是那位朱家的嫡小姐了吧。”
  其实朱棠梨觉得,宁池完全没有必要喜欢旁的小姑娘,这人生来一副妖孽横生的面孔,上一世朱棠梨也算是阅尽天下美人,也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和宁池一较高下,但是这位殿下最听不得的,就是旁人说他长相好看,只要是说过的,无一例外应该都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棠梨见过储君殿下,殿下远来,请恕未能相迎。”
  “没什么,你跟在这根木头身边,能迎本君就算是件奇事儿了,本君和谢将军,就是那种他就算是看见我大张旗鼓的来了,也能装成瞎子目不斜视的从我身边走过的关系。”
  要不是谢良安还在身边站着,朱棠梨几乎要叹一句英雄所见略同,还真不是她一个人觉得谢良安是根木头,只是,朱棠梨心里还有点纳闷,她怎么不知道谢良安和大宁朝的储君是好友,上一世的时候,她那样关心朝局都没发现,而且看宁池的态度,他和谢良安之间还不是普通好友,能这样和谢良安开玩笑,还不会被谢将军无视的人,怎么也要算得上至交二字。
  “你私离仪仗,私潜他国,私入行宫,凭着哪一件都能直接把你以奸细之名治罪,所以储君殿下,离我的人远点。”
  谢良安瞅着眼神还是不安分的宁池,淡淡的开口,最后一个字落地,小姑娘和宁池都愣在了原地,谢将军趁着俩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揽住朱棠梨的腰,将人带起来飞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行宫,留下站在原地的宁池啧啧称奇。
  “你这样对待大宁王朝的储君,不怕传扬出去,说你谢大将军目中无人,或者说你毁坏两国友好关系?”
  “大宁储君,现在应该身在大宁朝的仪仗里,出现在行宫之中的,不是大宁储君,在这种私自潜入他国的情况下,他就算是只手遮天也不会自爆身份,何况,这是大祁,还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朱棠梨点头表示认同,大宁朝仪仗还未进入大祁边境,那么同理,大宁朝的储君殿下就不可能出现在大祁地界,所以,宁池潜入行宫之中,最不想让旁人知道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他又怎么可能大肆宣扬?
  而且,他和谢良安,还是至交好友啊。
  “你是怎么和他成为好友的?大宁的储君,算起来应该是你将军大人的敌对者啊。”
  “偶然,三年前云水关外,我把他当做奸细擒了。”
  三年前,谢良安驻守云水关,关外哨兵传递密信说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进入大祁边境,谢良安下令捉拿,但是云水关驻守的军队连着抓了三个月都没有找到那伙人的影子,谢良安亲自前往关外,在关外雁山上追踪七日,生擒宁池,后来将人绑回去审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储君殿下听说大祁边境有美人,带了几个亲卫就潜入了大祁境内,没想到谢良安的军队消息如此灵通,也没想到谢良安本人如此厉害,还没见到美人,就被人家生擒了。
  “那他回朝之后,都没有传国书来治你的罪吗?”
  “若是递,国书他应该怎么写?他不可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宁朝的储君殿下,为了美人私潜他国,还被云水的一个元帅生擒了吧,所以这个亏,他只能吃不能报。”
  但是也是因为这件事,宁池非常欣赏谢良安的能力,他开始以各种方式各种身份潜入大祁,但是每次都会在七日之内被谢良安生擒,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脾性相投成了至交好友。
  “这个人还真是很有意思,不过他为什么要私离仪仗,难不成是因为听说这京城里头有什么有名的美人儿,所以急不可耐,直接就抛却了浩荡的队伍潜了进来?”
  “他想的东西一般和人都不太一样,还有你,离他远点。”
  后一句话说的很轻,骏马飞驰带过的风声几乎要将这句话淹没,但是朱棠梨还是听到了,听到了谢良安别别扭扭的醋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间觉得眼眶好像有点酸涩,上一世,她那样求,那样卑微的爱,都换不回祁晟一句怜惜,她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因为祁晟不会把情绪显露于人前,但其实,那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爱过她,所以就算是一句话,都吝啬说出来。
  不过幸好,前世种种她都经过,也幸好,她还是找到了她的少年将军。
  朱棠梨扬起嘴角,猛然回头,大庭广众之下亲在了谢良安的嘴角,亲完了也不回头,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谢良安,还一直抿着嘴儿的乐。
  谢良安却是彻彻底底愣在了原地,勒着缰绳的手都散了气力,由着宝马良驹在京中住街上撒了欢儿的跑,一时之间引得许多百姓侧目相视,议论纷纷之中,谢将军再次红了耳朵尖儿,抬手把朱棠梨按进怀里,勒紧缰绳策马飞驰,那一瞬间谢将军身上的少年意气,比之云水关外杀敌三千也毫不逊色。
  “你怎么直接带我来你府上了?招呼都不带打一声的。”
  “金屋藏娇。”
  谢良安心情大好的回了一句,揽着朱棠梨下马,等小姑娘站定,蹲下身去给人抚平了裙边的褶皱,才站起身,朱棠梨就直接挂在了他脖子上,从来没有人拿她这么宝贝过,前世她权倾朝野,所有人对着她只有敬畏,恐惧,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她宠爱,给她抚过裙边褶皱的人很多,但是像谢良安这样单纯因为喜欢她而如此做的人,却是从来没有。
  “光天化日之下,女儿家还是要在意礼义廉耻这四个字的吧。”
  朱棠梨还挂在谢良安身上,听见不远处传来不阴不阳的话,有点费劲儿回过头去,发现是祁晟带着几个人站在将军府门前,看样子似乎是刚到,应该是来找谢良安的吧。
  重活一世,朱棠梨对祁晟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只要他不像赏花会那样犯到她头上,朱棠梨不会主动和他有所牵扯,一来是因为她现在势单力孤,前尘往事也没有谢良安重要,二来还是因为宫里薛家娘娘的嘱托,她尽量退避。
  但是,她不犯人,却总有人先来犯她。
  “殿下这话说的,我也有一事不明,怎么光天化日,殿下总是揪着我一个人不放呢?我和谢将军那可是绾发戴簪行过大礼的,说句实在的,谢将军就是我未来夫君,我和我未来夫君亲近一点应该没什么过错吧,哪里就惹得殿下次次寻我的麻烦?”
  朱棠梨每说一句话,祁晟的脸色就黑一分,直到那句谢将军是我未来夫君一出口,祁晟的脸色已经是黑到不能再黑了,他从来没见过像朱棠梨这样的女子,明明是闺阁千金,却比一般的市井女子还要不着边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瞧不上原先知书达理的朱棠梨,对现在这个离经叛道的朱大小姐,却不由自主的投注目光。
  “本殿只是觉得,朱家毕竟世代名门,朱大小姐身份府上嫡女,自然应该不失家门风范,没想到朱大小姐如此这般不遵礼法,把什么夫君什么大礼挂在嘴边。”
  “不劳二殿下费心,朱家规矩多,我谢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