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杜三郎的烦恼

  酒足饭饱,常允撮着牙花子,与翻身上马的程漠道:“五郎,过几日叫上黄六和董小三,咱们一起去龙首原的庄子上骑马游宴。”
  程漠轻笑一声,一抖缰绳:“改日再约。”带着富贵几个与他告辞走了。
  常允看着程漠的背影,叹了口气,与亲随摇头道:“若是能有五郎这样逍遥自在,我也就知足了,阿爷也不会这样天天骂我无用了。”
  程漠是不知道自己被常允这般羡慕的,他心不在焉地骑着马,想着那间小酒馆里的菜肴和布置,嘴角微微露了一丝笑,若不是他让人一直盯着萧宅,盯着她的那个胡人管事,怕是也不知道这间小酒馆被她悄悄盘下来了。
  看她的意思,怕是看中的就是来酒馆里的武侯和卫所的人。
  明明是个柔弱的小娘子,偏偏有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肠,连他都不禁钦佩,真是难得,只是可惜先前遇人不淑,落得那样的遭遇……
  他一会笑一会皱眉,把一旁的富贵看得瞪大了眼,郎君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让常二郎几杯酒给灌醉了,怎么在马上演起大戏来了?
  眼瞧着要到侯府门前了,他已经开始思量着,一会要赶紧吩咐人去备醒酒汤,让别人瞧见郎君这副模样就不好了。
  只是还没下马,程漠却是远远瞧见了一个人从侯府里出来,在门前与侯府的彭管事恭敬地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那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程漠皱眉,想了起来:“那是江宁府的解元杜三郎?”
  富贵忙看了好几眼,恍然大悟地点头:“郎君记得不错,瞧着就是那位杜三郎。”
  “他如何来了侯府?瞧着与彭管事还颇为熟悉的样子。”程漠脸色不太好看,方才在路上刚想着萧娘子遇人不淑,谁料到了门前就遇到这个“不淑”了,还真是巧。
  富贵忙唤了身后的小厮低声吩咐几句,自己跟着程漠往侯府里去了。
  到了富贵端了醒酒汤上来的时候,消息已经送了过来:“……是公侯让人去请了这位杜三郎来府里的,说是有事要让他去办,只是究竟做什么却不曾打听到,是公侯遣了人私下与他说的,这些时日杜三郎时不时会登门求见公侯。”
  程漠抬眼一笑,眼中光芒灿若星辰:“叔父越发不济了,堂堂琅琊程家子弟竟然替人做这些事,实在是有辱脸面。”
  富贵不明白,放下醒酒汤:“江宁杜府不是已经分了家,杜三郎这一房来了长安很是落魄,公侯能有什么事要交给这么个人?”
  程漠倚在凭几上,大袖迤逦,容颜清冷俊美,少了几分平日的漫不经心,多了些孤傲:“是东宫的意思吧,想从萧娘子那里下手,怕是还惦记着要除掉皇长孙。”
  富贵不禁叹气,本是血脉亲族,偏偏是暗藏杀心,手上染满了鲜血。
  “我若记得不错,明年春闱他也要下场。”程漠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案几,眼中露出些笑意,“让人去瞧瞧他如今都在哪一处,与什么人走动。”
  富贵应诺,再把那碗醒酒汤往他跟前推了推:“郎君趁热喝了吧,凉了便不好了。”
  程漠低头望着那碗味道浓郁的醒酒汤,疑惑地再看向富贵。
  富贵忙道:“方才见郎君在马上一会欢喜一会发愁,怕是今日的酒太醉人,若是教钱串子他们几个见着怕是要笑话郎君了……还是赶紧吃了醒醒酒吧!”
  他再把那碗醒酒汤往前端了端,殷切地望着程漠,为了效果好,他特意让厨里加足了料,效果一定好。
  片刻之后,富贵苦着脸端了空碗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嗝,这汤果然料足,他差点喝不下去!
  从淮南侯离开的杜霍愁眉不展,骑着马一路都是心思沉沉,方才淮南侯并不在府里,却让彭管事给他带了话,已经过去好些时日了,萧容悦那边却还没有半点进展,他莫说将萧容悦笼络住,连面都没见上两次,若是再这样,他们先前说好的事只能作罢了。
  杜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春闱眼看就快要到了,他没有别的门路,淮南侯的允诺就是他最后的稻草,若是能得淮南侯的举荐,他自信要进殿试金榜题名都不难,可现在……
  萧氏,没想到最后自己的前程命运竟然系在了萧氏这么个原本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妇人身上!杜霍自己也说不出是啥滋味。
  刚到了杜宅门前,银锦含着两包泪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杜霍便急急忙忙上前去:“三郎君……”
  杜霍皱眉,想起了先前裴沅动了胎气的事:“裴姨娘怎么样了?”
  银锦瘪嘴掉眼泪:“胡郎中又来了一回,说是瞧着不大好,要躺着保胎。”
  杜霍沉了脸:“那你在这里哭什么,不嫌晦气!”
  银锦吓得哽住了,结结巴巴:“姨娘要婢来等着,请郎君去,去房里……”
  杜霍原本便是一肚子郁闷之气,这时候再忍不住了,冷冰冰地:“我去有什么用?她连个孩子都护不住,动了胎气就安生养着,我又不是郎中,去了又能抵什么用!”
  说完丢下银锦大步进了院子里去了,把个银锦吓得脸色发白怔了好一会,才急急忙忙又回了裴沅的房里去。
  “娘子,郎君他,他不肯过来……”银锦看着榻上脸色白得吓人的裴沅,低着头说着。
  裴沅转过脸看向她:“表兄知道我动了胎气,他不肯过来?”
  银锦点头:“郎君说,说让你安生养着,他来了也不顶用。”
  裴沅恍若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一般,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好一会才问银锦:“今天胡郎中怎么说的?”
  银锦嗫嚅半天才道:“说,说是不大好,下红不止,怕是难保住。”
  还有一句银锦不敢说,怕裴沅受不住,胡郎中还说便是保住了,只怕这一胎也不好,终究是伤了元气了。
  裴沅又没了声息,侧过头望向软榻里面,却是隐约可以听见隔壁的厢房里木莲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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