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要去

  老夫人听完默了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音调苍老道“明日我且舍出这张老脸试一试吧。”
  说着阴恻恻的看了眼蔫头耷脑,全没有往日耀武扬威模样的郑明蕴,意有所指道“只是我把话说在前头,他们兄妹回来,谁也不许给冷脸瞧。”
  姜冼木大松了一口气,连连作揖,喜道“母亲的话儿子自然不敢违逆。再说我一向视他们兄妹为亲生,又怎会苛待。”
  说着狠狠剜了眼郑明蕴,无声警告。又满面春风的看着老夫人道“媳妇这些日子精神不济,这掌家权还是交到您手里,儿子才放心。”
  郑明蕴闻言心底震悚,难以置信的看着姜冼木。
  老夫人心中得意起来。
  瞄了眼面如枯槁的郑明蕴,有些疲累佝偻着的脊背瞬间挺直了几分,勉为其难道“既如此,也不能看着家中乱了套,我就支撑着这把老骨头再辛劳两年吧。”
  姜冼木笑的乖顺。
  这边,二和街姜家。
  晚膳上桌。
  想是厨房比庄子上的好用,梨子婶大展身手,光是拿手菜就做了八道,又煨了老鸭汤。
  姜零染腹中大唱空城计,盯着满桌的菜,问厢竹“哥哥去哪里了?”
  厢竹看姜零染眼馋,嘴馋的模样,好笑道“公子好像去了前院,奴婢这就去请。”
  还不等出屋子,就看姜霁回来了。
  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前院书房里的一把竹摇椅。
  午后姜零染转院子熟悉环境的时候去了前院姜霁的书房,看到了这把竹摇椅,新奇又贪着好玩,多坐了一会儿,谁知姜霁就给搬回来了。
  椅子就放在了窗下。
  原本的两层花架给挪到了书桌旁。
  姜零染吃了六七分饱就搁了筷子,托腮监督着姜霁继续吃。
  姜霁揉着凸起的肚皮,看着监工,求饶道“饶了小的吧,再吃就撑死了。”
  姜零染这才作罢。
  撤了桌,厢竹端了茶来。
  姜零染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看着姜霁喝茶,道“哥哥明日要去大同街吗?”
  姜霁点头“多耽搁下去恐生变动。”
  姜零染担心他应付不来姜冼木等人,若被劝动,她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道“我陪着哥哥一起去。”
  姜霁不想要让她领略姜家大房尖刻冷血的一面,笑道“可千千明日要来?你随我去了,岂不让她扑了空?”
  明白她心中的不安,道“我明日会请万家伯父一同前往,分家一事不会拖太久的。”
  姜零染原本也想到了这个掣肘姜冼木的办法。
  可她猜想兄长就算决心分家,也不会太让姜冼木难堪没脸,对于这个方法多半是不会同意的,她便没有提。
  却不想兄长分家的决心不输于她。
  如此她便安心了。
  背下垫了一整张皮毛缝制的毯子,柔软又温暖。
  竹椅摇晃,整个人都舒缓下来了。
  姜零染实在不好独享这份乐趣,道“我要再给哥哥备一个,放回书房里去。”
  姜霁看她娇憨贪玩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我在京中待不了多久,备了也是浪费。”
  话音一落,兄妹二人惧是沉默了下来。
  这也正是姜霁想要尽快分家的原因。
  只有看着姜零染安稳了,他才能放心的离开。
  片刻,姜零染试探性的问“我可以随哥哥去阳南关吗?”
  前世兄长被孟致沛和郑清仪的表哥设计陷害,给按了个贪渎军饷的罪名,身败名裂,含冤惨死。
  京中他们二人再得势,可阳南关远在千里之外,所以,军中必有内应。
  让兄长一个人踏入那等夺命的阴暗诡谲之地,她无法安心。
  姜霁没想到姜零染会这般说。
  惊愕片刻,道“你确定你要随我去阳南关?”
  虽已隔世,且兄长就在眼前,可姜零染每每想起那些事情,仍旧心口窒痛,难以呼吸。
  起身走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哥哥莫不是烦我了?不愿意我跟着去?”
  “还是哥哥打算在阳南关给我找嫂子,觉着我跟去碍事?”
  姜霁皱眉轻斥“别胡说八道。”
  “那我就跟着去。”姜零染道“你也说了,绝不再丢下我一个人的。”
  姜霁见她不似作伪,有些着急起来。
  拉下她的手,正色道“不行,我不能带着你去。”
  姜零染当然知道姜霁拒绝的原因。
  吸了吸鼻子,眨了眨隐有落泪之意的眼睛,落寞道“可我不想与哥哥分开了。”
  姜霁顿时软下心肠,眼底是化不开的涩重。
  “边关遥远,气候恶劣,一年有半年都在刮风,风一扬沙就起,连眼睛都睁不开。”
  “那里人烟稀少,荒凉贫瘠又动荡不安,可看不到京中这繁华之貌。”
  “而且,他们大都不读书,性情粗犷,远没有京中的人和气风度有见识。”
  她已经受了这么多的罪,他如何能再让她随着自己去边关吃苦?
  姜零染听他列出这一条条吓退她的说辞。
  坦然抿笑道“我又不是孩子,岂会贪图那些浮华之物?”
  说着下巴一扬“哥哥小瞧了我。”
  距离他上次回京不过数月,可姜霁发现,姜零染的性情已大不相同。
  虽也常常与他耍赖撒娇,可他无法对她眼底的静谧深沉视而不见。
  那种种不幸,夺走了她的纯粹。
  “你乖,别任性。”姜霁揉了揉她的头,哄道“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哥哥骗我,你还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姜零染拍掉姜霁的手,愠怒道“哥哥无非是觉得边关不如京中安稳!”
  “可哥哥忘了,这京中虎狼环伺,没了你在,我岂有安稳可言?”
  “哥哥没问过我,又怎知我不喜边关的广袤无垠?”
  说着声音低了低,黯然垂泪道“我已经倦了京中的人和事,哥哥不在,我根本没有熬下去的决心。”
  姜霁哑口无言。
  吼间微微发哽,他别开了眼,道“这是大事,你且容我想一想。”
  姜零染看他松动,抹了眼泪,又坐回了摇椅里“随哥哥想多久都行,但你想甩掉我,没可能。”
  姜霁被她一脸的无赖样儿给逗得笑起来“如今你倒成了混不吝了。”
  姜零染道“是哥哥教得好。”
  姜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