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恶意
咚咚咚的敲门声每隔半小时就会响起一次。
久等不到回复，门外苍白的中年女人再一次失望而归。
从一开始的连骂带喊的命令到循循善诱的哄劝，再到现在半放弃式的心累，这个女人也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了。
男人坐在客厅里吞云吐雾：“你别管她了，有好几个学生指控她扔书包砸人，让她好好反省！我已经想办法在网上把风向转到别人身上去了，等过了这一阵子，再送她去上学。”
女人骤然歇斯底里地吼叫：“什么叫不管了！那不是你女儿吗！我一个人起早贪黑工作，就让你带个女儿你都带不好？！现在女儿被人打了，你还听别人的话，我告诉你，田田从小到大连骂人都不会！”
男人默不吭声听了两句，然而女人见男人“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的邪火止不住地往上窜。
“你怎么看的女儿？你是猪吗？猪都比你有用吧！”
女人对着沉默的男人又打又骂，连挠带踢。
终于男人忍不住，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掀翻了暴怒中的女人。
“对！我没用我窝囊我靠你养！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那从今天开始，也别再委屈你自己了。”
男人说完，披上外套揣上手机摔门而去。
女人摊在地板上，在怒与困惑的边缘来回反复，直到碰的一声巨大的门响传来，那个原本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的男人也离她而去了。
她终于忍不住缩起肩膀，抱紧发丝凌乱的脑袋，发出宛如困兽般的啜泣。
……
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一边翻手机，一边问她身边的娇娇女儿：“哎~宝宝啊，你们学校真的有三个女生在做那个啊？”
娇气的小女生翻着漫画，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肯定咯~长得那么骚气不是鸡是什么？”
年轻的妈妈好奇地靠过来，一脸八卦地追问道：“什么模样的？有多漂亮？她们自己承认啦？”
女生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臂：“漂亮什么啊！就是骚！”
“哎呀~你别看漫画了嘛，跟妈说说，她们真承认自己是那个了？”
女生皱眉撅嘴：“哪个？鸡吗？那还用她们承认，全校都知道了好吗！”
“哎呀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把这样难听的词挂在嘴边上，人家会以为你不是个好女孩儿的，妈还想等你长大了给你找个高富帅呢~”
“找找找，你能认识什么高富帅，别耽误我看漫画，还有别摸我胳膊，破皮的地方还没好呢，要是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女人嗔怪一眼，也没有真的生气，转而又刷起了手机。
娇娇的甜妈：现在的女生也太不自尊自爱了，为了一点钱就能出卖身体，唉，不过这何尝不是做家长的失职呢【痛心】【惋惜】~
……
这个城市的生活，每天都那么地乏味和无趣。
没有一见倾心的恋爱，没有一夜暴富的幸运，当然也没有高档奢华的生活和跑车。
普通人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天南地北地胡吹海摔。
如果连说都不能说，那么这毫无盼头的生活还有什么赖以坚持的必要吗？
“强子，快来！我刷到了一条有意思的微博，高中女生卖Y，哈哈哈！我瞧瞧，哎这哪个网友放出来的照片，卧槽正点啊这个妞儿！”
“哪个哪个我看看，艹，可以啊，怎么卖的啊这妞？高中生啊，真的假的啊？”
“你管她呢，反正看着像！啧啧——”
“江北高中，哪天去瞅瞅，不定碰到了还有机会春风一度，嘎嘎嘎——”
包工头粗大强：妹子都挺正点的，哥哥看上你们了，几钱啊？
粗鄙的声音在某片建筑工地上空盘旋，像此地正在拆迁的建筑废料一样，堆积在这被人遗弃的角落里。
……
楚言歌坐在学生会活动室里，他的电脑网页停留在江北高中、女生卖Y的新闻搜索结果上。
戴着眼镜的宣传部部长焦急问道：“会长，学校论坛快要爆炸了，直接禁言吧现在！”
楚言歌沉默不语。
宣传部部长再接再厉：“如果事情再闹大了，我们学生会怎么跟学校交代，现在下面各种污言秽语的路人用户流言，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官方学校，简直、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年少的部长毕竟也还是个少年，后面的话，他实在没法说出口。
“……可是，禁止不正是代表我们心虚吗？”
部长简直被他这句话惊呆了：“那种流言，我们还要在意他们的看法？！那一看就是在恶意中伤我们的同学啊！而且无论怎么样，我们学校的学生自有学校处分，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楚言歌紧锁眉头，再一次犹豫了一下：“……那、那些因为她们而被迫卷入暴动的无辜学生呢？”
似乎说起这个，楚言歌就多了一丝底气一样：“顺其自然吧，她们总归确实是事件的起因，而且空穴不来风，未查证的事情还是先等学校的决定吧。”
年轻的部长瞠目结舌，像是今天第一天认识楚言歌一样：“你、你疯了吗，你居然因为网上的风言风语，就去怀疑我们自己的同学……”
无论如何，对他来说，意外暴动和同学卖Y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情，是绝对不能用因果关系去串联这两件事情的！
“好！好！好！看来何天谕离开这里是对的，如果有一天我站在风口浪尖上，我也害怕遇到你这样的人落井下石！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战友，也不再是朋友。”
男生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面对办公室里各种或异样或好奇的目光，也无从动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他才待了半年的工作间。
……
“人们给同类施加痛苦并无其他原因，仅仅是出于恶意。在所有的动物中，唯有人这么做。”
陆君悦紧接着问了句：“那咱们怎么办？”
顾惜手里捏着从宿舍里带回来的丑娃娃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慢吞吞回答：“aneyeforaneyeandatoothforatoo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