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一生的良心
秦仙仙看在眼里，心里颇不是滋味。吴妈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菜做的不合客人口味，问了好几遍“烧的可还和你们口味啊”。
陆承谨冲他两个儿子挤眼睛。
然而大儿子看到了假装没看懂，还微笑着反问他怎么了，小儿子整一个鹌鹑，吃饭都不带抬头的，他眼神全使给桌布看了。
“咳咳——”
顾惜叹了口气，大概猜到她爸陆承谨要说什么，直接打断，小脸严肃道：“爸，我发现我们和明澄哥在价值观上的差异颇大，这个矛盾就像无产阶级和有产阶级一样，不可调和。在我们没能找到共存的道路之前，您就别管了吧。”
陆承谨瞪眼：你就扯犊子吧，还不可调和的矛盾呢。
“闹什么小孩子脾气，人家明澄怎么着你了，你要这么闹？”
陆有枝啪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江明澄走吧，带路去找玲子一家。”
陆有枝明摆着护人，陆承谨这下真虎了一张脸了：“我们都还没吃完，你要上哪儿去？”
江汉光面上带笑，一副看戏的模样，倒是看不出来尴尬。江明澈挨着秦仙仙坐，眼观鼻鼻观心，只管默默吃菜。
顾惜见状，下桌，小女儿状扒陆承谨胳膊，娇娇道：“爸~我们要去看望玲子，就是那件事里面的女生。在西市呢，很远的，早点去的话，晚上就能赶回来陪你吃饭了啊~”
陆承谨一口气噎在嗓子里，鸡皮疙瘩起了一层，缩着肩膀弱下声气来：“……好好说话，这跟谁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有枝原本肃着的一张脸也软和下来，递了个台阶过去：“爸，我跟明澄就跟当年的您跟江叔一样，有些观念是时候需要理一下了。”
江明澄也表态：“陆叔别挂心，我跟有枝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开了只会更好。”
唉，他一句脱口之言，没想到会把事情弄成这样，现在想想还觉得挺茫然的。
但是心里面又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可能他真的就是那么想的吧。看不惯陆有枝的很多做法，却习惯了不说出口，甚至……冷眼旁观。
可这些微弱的不满，并不是不理会就真的不存在，它们也许一直都埋在他的心底深处。
也许永远不会爆发，也许某一天，会突然暴起……
感谢陆家的隔音效果不是那么好，让他在隔壁也听清了顾惜那番义愤填膺的发言。
一直没出声的江汉光直接拍板：“你们之间磨一磨也好，不是同穿一条裤子就真的能做一辈子的挚友。有矛盾，能意识到相互之间有矛盾，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是吧，老陆？”
台阶这么多，连老大哥都发话了，陆承谨当然顺势就滑下来了。
赶苍蝇一样：“走吧走吧，搞不懂你们了真是……”
秦仙仙只知道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不再严肃了，心里也跟着舒了口气，两家算的上是第一代世交吧，她心里面是很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的。
三个小的走了，陆君悦和江明澄互相对视一眼。
陆君悦提议：“……明澈姐，我教你玩游戏吧，最近国内很火的一款手游。”
江明澈爽朗一笑，两人坐一起研究双排打游戏去了。
江汉光拖上陆承谨一起下象棋，陆承谨一边下棋一边还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走华夏特色无产阶级道路。”
安静的氛围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陆承谨乍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历史已经证明了华夏特色无产阶级道路的正确性，你女儿不是都说了嘛。你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陆承谨心里想着老友的话，手上下意识落下一子。
“吃了。”江汉光用炮吃掉陆承谨的马。
“你听她瞎说，这丫头就是闹腾。”
江汉光不赞同道：“我觉得小丫头挺好的。有时候想想啊，可能你这人吧，一生的良心都花在把这小丫头领回来的事情上了。”
陆承谨沉默。
江汉光自顾自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这也是你的福气。”
陆承谨抹了把脸，尔后面色舒展下来：“下棋下棋，今天可不能输给你，东道主呢我还是~”
西市不是一个市，而是一条郊区商业街的名字，全名叫做西市街。
坐落于海城最南的出海港口附近，是个非常热闹嘈杂的地段，但又因为不是港口中心区域，所以也不会那么地繁华和忙碌。
在停车场下车后，几人步行前去。
西市街的道路比较窄小，两边时不时还有推车、小摊位伸出来一截，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和小摩的，汽车在这里很难前行。
顾惜被陆有枝牵着手护在身侧，满眼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头攒动，鼻尖能闻到汗味、排气味、鱼腥味、包子油炸食品的味道等等。
这里生活着的人不像她们小区那样，无论何时见到都衣饰整洁、面带微笑，他们或衣着朴素或风尘仆仆，有愁眉不展的，但更多的是哈哈大笑的。
但是顾惜却莫名觉得这里很好，这里一定就是适合玲子的那个地方。这无处不在的人气，会让人心生向往。
又一个人撞到了被护着的小惜身上，陆有枝蹙眉问：“怎么选了这样一个地方？”
江明澄原本想一笑带过，不知怎的却下意识地看了眼顾惜，女孩儿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解地回望过来。
江明澄默默把原本想说的“大老板不习惯这里吧”这样的调侃，换成了“这是玲子妈从王宪给的几个地方里，自己挑出来的一处。”
王宪就是王律师，顾惜展颜，王律师才该是那个及格的心理咨询师呢。
陆有枝察觉到顾惜似乎不怎么反感这样的地方，心里微松。想想也是，小惜连洗澡全靠擦的桃源村都能适应，又怎么会是什么娇气的孩子呢。
但是这里的气味确实不好闻，人又多天又热，下次还是不要来了。
江明澄问：“小惜在笑什么？”
顾惜边走边闲闲地观望着周围，漫不经心道：“因为觉得热闹，所以也跟着开心啊。”
江明澄四顾望去，看不出来这里有多么好。对于玲子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他心内是诧异的，原本他以为她会更喜欢安静的居民小区一点。
但似乎顾惜能懂这里的好，和王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