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横竖都得死

  街道变得嘈杂。
  街尾涌来一群市民,他们衣着寻常,百无聊赖地流连各店铺。时而传来闹声,由于相隔远,薛青鸟听不清街尾在闹什么。
  她对面的书店看起来残旧,玻璃门沾了污渍和灰尘。门前的老板面无波澜,双眼直勾勾地凝望前方。
  初时她以为他是望自己,片刻才觉他的视线没有焦距。
  眼睛空洞洞,木偶一般。纵然街尾热闹少许,他不曾转头张望。
  而斜对面的水手服女生伸头探脑,发现周边的人无动于衷,她怯怯地站好,同时和薛青鸟眼神交流。
  部分市民逐渐靠近,薛青鸟余光瞄去。这时一名青年走到离她五米外的商店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什么?什么水龙头?店不是我开的,我怎么知道价格?”回答青年的是调侃校服的肥宅,他不知所措地向旁人求助。“喂,这个地方好诡异,我不想待……”
  薛青鸟瞄见青年皱眉,然后又开口说话。
  这次肥宅受不了,推开青年跑过来。在他心里,执勤小姐姐就是希望,他毫不犹豫地朝薛青鸟跑。
  “我们赶紧逃吧——”
  余音未绝,青年单手按着肥宅的肩膀。顿时肥宅涨得通红的脸似要爆裂,额头和太阳穴青筋暴突。
  “救命!小姐姐救命!”
  薛青鸟目光如箭,咬牙向前迈半步,然而眼前的景象令她和水手服女生大惊失色。
  肥宅裸露的皮肤透现深紫色的纹路,尤其是脸部,四分五裂格外狰狞。他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任由青年拖走。
  水手服女生吓得泪涕尽流,肩膀一抽一抽。
  一同来这鬼地方的其他人目睹这一幕,都不及薛青鸟震撼。她眼睁睁看着肥宅产生变化,眼睁睁看着他被拖走。
  她知道肥宅回不来了。
  到底这是什么地方?他们的身体发生什么……异变……
  她不得不承认是异变,正常人体内哪会出现树状纹路。难道如他们猜测,所有人经过生化试验变成机器人?
  换作平时是无稽之谈。
  片刻,另一名客人走到卖电器的店铺,恰好离薛青鸟也不远。客人向店铺前的瘦小男子询问,这回瘦小男子学乖了,不乱回答也不说话。
  客人背向薛青鸟,她望不见客人的表情,只望见瘦小男子浑身发抖,眼泪和鼻涕流淌也不觉。
  他发虚地提手抹鼻涕,突然客人揪着他的衣领。
  衣领下有寒光闪过的针头,薛青鸟终于明白宅男为什么异变。那针头快速刺入瘦小男子的脖子,不久他的变化和男子一模一样。
  下场也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一个光鲜的女人走到薛青鸟隔壁的商店,问:“老板,上次送来的风衣干洗好了吗?”
  面无表情的老板回答洗好了,但老板一动不动,没拿出洗好的风衣给女人。女人也不介意,转身就走。
  薛青鸟骇然又不解。
  接着一阵呼啸传来,一辆黑色的机车停在薛青鸟面前。来人摘下头盔,露出冷漠的面容。他盯着薛青鸟,语气毫无波澜:“老板,上次送来的轿车能在一个月内修好吗?”
  他的目光是弦上之箭,尖锐的锋芒随时射穿她的理智。
  她的鼻尖、鼻底、两鬓全是冷汗,一滴又一滴滑落下颌。手心已经湿透,她的拳头恐怕也能滴汗。
  男子回答是死,瘦小男子不回答也是死,她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她快速回忆始末。自苏醒就诡异之事连连,为什么武装人员不立刻杀死他们?而是带他们到街上?
  凡事有目的,武装人员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守商店?一瞬间,她理清两者间的逻辑关系。
  有人守商店才有客人上门,而之前的商店全部关门,开门之后才有客人出现。
  对面的机车男子皱眉头,动了动嘴皮。
  薛青鸟全身的汗毛竖起,强烈的危机感侵袭身心。拳头里的指甲入肉,她强行镇定地回答:“一定尽力而为。”
  男子眉心舒展,戴上头盔疾驰离去。
  劫后余生的薛青鸟终于领悟字条的意思和三条指令的意思,不由得虚脱般发软。
  斜对面的水手服女生见状忘了抽泣,满脸不可置信且惊喜。接着一个胖子来到咖啡店,他先是和老板交谈几句,转而看向水手服女生。
  她的眼睛和鼻头通红,泪汪汪地与胖子对视。余光处望见薛青鸟看这边,她不敢乱说话,生怕被人拖走,只能用眼神向薛青鸟求助。
  对白。
  薛青鸟隔空作口型。
  水手服女生似懂非懂,小心翼翼地观察冷漠的胖子。
  “裙子不错,其他店员的也穿这种裙子吗?”
  闻言,她努力回忆字条的内容。“对、对的,但是每个人的裙子有一点不同,就是蝴蝶结的颜色。我的是红色,丽丽的是……橘色,妮妮的是……绿……蓝色,还有婷婷的是……”
  她突然卡壳,胖子的眉心缓缓蹙起。
  糟了,忘记是什么颜色,她冷汗直流。
  不行,她不想死!强烈的求生欲刺激她的神经,她硬着头皮蒙一个颜色。
  “黄色。”她作好被拖走的准备。
  胖子蹙眉又松开,淡淡地回答:“真不错,希望你们裙子的款式能更多。”
  说完他就走了,水手服女生一脸懵。
  事后她觉得莫名其妙,那胖子走来就为了说几句话?她斜睨店长,到嘴边的话下意识吞掉。
  她认为不要问更好。
  同时薛青鸟也依靠余光观察隔壁干洗店的店长。如果他是机器人,皮肤的质感太逼真,连呼吸的起伏节奏也极度仿真。
  不过她们松懈得太早,走了一批客人又来一批,皆问同一个问题。她们不知应付了多少波,同一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口干舌燥。
  熬到傍晚,天边橘黄的晚霞初现,水手服女生饿得肚子打鼓。
  “叮咚!17点到了,今天又辛苦大家了!按照规定,请大家返回自己的商店,明天继续努力工作哦!”
  广播又播发了三遍。
  须臾,周围的店长机械地转身返回商店,薛青鸟见状学他们回修车厂。她一进入修车厂,铁闸自行缓缓地降下。
  这瞬间,她脑海中有什么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