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安姐儿脑海中一片空白,看着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疾步走来的美妇人,脑海中母亲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也渐渐清晰,和眼前的美妇人一模一样,一样的高贵美丽。
  美妇人鬓角散乱,看到安姐儿长相的瞬间停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喃喃道:“安儿,我的安儿……”。
  一双美目盛满了眼泪,怔怔地望着安姐儿。
  安姐儿心里有些难受,梦里的母亲从来没有哭过,只会抱着她微笑,虽然一直看不清母亲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笑起来的母亲非常的温柔。
  安姐儿张了张嘴,想说一句“别哭了”,想去为这个美妇人擦去眼泪,可是嗓子眼像是压了块石头,堵得说不出话来,身体也不听使唤,连抬抬手的做不了。
  美妇人突然扑上来,跪在地上抱着安姐儿大哭:“安儿!我的安儿!”然后又放开安姐儿,颤抖着纤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安姐儿脸,刚触到安姐儿白嫩的脸就闪电般放了下来,似乎还十分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切的。
  那美妇人小心翼翼地托着安姐儿的手,生怕多使些力气弄疼了安姐儿,她颤抖着手卷起安姐儿的衣袖,看到安姐儿手腕上一颗小小的红痣时手抖的越发厉害,一滴滚烫的泪砸在那颗小红痣上,烫的安姐儿心都疼了。
  美妇人一把将安姐儿拉倒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安姐儿激动地喊道:“是我的安儿,是我安儿!我的心肝儿,母亲想了你七年,我的安儿,我的孩子!”
  美妇人的力气非常大,安姐儿觉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可是安姐儿舍不得动一下,安姐儿害怕,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害怕一动梦就醒了。
  美妇人拼命抚摸着安姐儿的脸:“不哭,安儿不哭,母亲在这,谁都不能把你再带走!谁都不能!”
  安姐儿这才发觉,自己脸上也满是泪水。
  那美妇人魔怔了一般抱着安姐儿又哭又笑,周围的侍女婆子无一不落泪的。
  绿萝红着眼睛劝道:“娘娘先带姑娘回屋吧。”
  美妇人,也就是长宁长公主,眼中却只看得见安姐儿,旁人一概看不见也听不见,贪婪地望着安姐儿,好像一眼不见安姐儿就会消失不见。
  “安儿,我是母亲,我是母亲啊,我的安儿!母亲对不起你!母亲把你弄丢了,母亲找不到你,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的女儿,我的宝贝!”
  旁边的侍女和婆子被长公主疯狂的模样吓得不轻,绿萝和青蕊忙上来要扶起长公主,长公主却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上前来的绿萝青蕊狠厉道:“都不许动!谁也不许过来!”一只手还紧紧抱着安姐儿,哭着喊道:“母亲再也不会弄丢你了!谁也不能把你从母亲身边带走。”
  绿萝和青蕊吓了一大跳,她俩自小伺候长公主,何曾见过长公主有过这样疯癫的时候?
  满院子的人都慌了神,长公主手里握着尖利的簪子,谁都不敢妄动,万一伤了长公主或是姑娘,她们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齐娘子冲上来想要抱走安姐儿,却被绿萝拦住了,长公主这副模样,谁也不敢再刺激她。
  正在满院子的人不知道怎么办时,一双白嫩的小手突然搂住长公主的脖子,小小地,哽咽地唤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猛地回过头,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簪子,任由簪子掉在地上,长公主双手托着安姐儿的脸又哭又笑:“你喊我什么?你喊我母亲了?”
  安姐儿刚才其实也被吓呆了,当长公主拔下簪子时她下意识想挣开,可是当她发现长公主抱着她的胳膊在颤抖时,她的心像是被无数细如牛毛的针刺了,酸疼酸疼的,莫名的就不害怕,尽管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安姐儿很清楚的知道,她不会伤害到她。
  因为这是自己的母亲。
  安姐儿眼睛通红,满脸鼻涕眼泪,清清楚楚地又唤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一般,呆呆地望着安姐儿,瘫坐在地上抱着安姐儿大哭道:“母亲在这,母亲在这。”
  齐娘子和绿萝几人这才抹着眼泪上前扶起长公主,长公主紧紧攥着安姐儿的手,安姐儿的手被攥得发白,心里却觉得格外安心。
  绿萝扶着长公主柔声劝道:“姑娘都热得一头的汗,娘娘带姑娘回屋可好?”
  青蕊也劝道:“是啊,都午时了,姑娘肯定饿了。”
  长公主含着眼泪望着安姐儿,从绿萝手里接过帕子仔细擦着安姐儿额头上脖子上的汗,哭着问道:“安儿热不热?饿不饿?都怪母亲,带着你在院子了待了这么久,来,母亲带你回屋。”
  说着也不管绿萝她们,拉着安姐儿就往内院里走去,安姐儿心里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怯生生地回头看了一眼齐娘子,齐娘子哭着点了点头,示意安姐儿别怕。
  长公主牵着安姐儿穿过长长的游廊,又穿过三道垂花门楼,这才到了一间开阔的屋子,屋子当堂摆了一座红木架子的绢素屏风,绕过屏风,当中一间是开阔的厅房,穿过厅房才是正房,正房两边是一溜排的厢房,安姐儿粗粗看了一眼,加一起约有□□间,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池馆水榭,皆是雕梁画栋,恍若瑶台琼室,仿佛置身于天宫中一般。
  一踏入正房,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凉意扑面而来,正房里足足摆了四个大花插盆子,盆里的插花远看像真的一样,近看才发现都是纱堆出来的,只是手艺精巧,看着和真的一样,那花儿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冰霜,原来这四个花插盆里堆满了冰,难怪屋里这般凉爽。
  长公主一刻都没有松开安姐儿的手,拉着安姐儿在软榻上坐下后,忙不迭让人去吩咐厨房把膳食送上来。
  安姐儿现在还像做梦一样,有些晃神,她望着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的母亲,愣了半晌,突然伸手为长公主擦拭脸上的泪水,可是自己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滚。
  安姐儿觉得非常的不真实,自己真的见到母亲了?
  不是在梦里,不是烧的迷糊时出现的幻觉,眼前这位美貌的妇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母女俩泪眼相对,长公主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齐娘子,长公主含着泪让齐娘子上前来。
  齐娘子也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上前行礼哭道:“夫人,白兰幸不辱命,终于把姑娘带回来了!”
  说着就要磕头,长公主忙起身一把扶起齐娘子感激道:“万万不可如此,你保住安儿的命,又把她送到我面前,就是整个国公府的恩人!”
  齐娘子忙道不敢,长公主拉着齐娘子要在软榻上坐下,齐娘子先是不肯,可是长公主执意要她坐下说话,一个机灵的丫鬟端了个绣凳放在软榻旁,齐娘子这才坐下了,可也只堪堪坐了绣凳的一半。
  齐娘子把这些年在外的情况和盘对长公主说了,长公主又心疼又欣慰,心疼自然是为了女儿这些年在外粗茶淡饭,吃了不少苦,欣慰是因为女儿这些年虽然过得贫苦些,但是总算平平安安长大了,现在又回到自己身旁,长公主一腔慈母柔情,拉着安姐儿不住地摩挲,恨不得把立时把天下最好的东西给送到女儿面前,以弥补女儿这些年的苦难。
  又听说齐娘子已经嫁人,还有个儿子,忙让人吩咐前院管事好好招待,等饭后请到前厅来。
  青蕊打了水请长公主和安姐儿洗梳,长公主一刻也离不得安姐儿,亲自给安姐儿洗了脸梳了头发,只是长公主自来都是被别人伺候的,什么时候给人梳过头?勉强梳了个包包头,安姐儿摸着头上的包包头,在镜子前照着不停,越看越觉得好看,这是母亲给自己梳的。
  每次看到李婶给二丫姐姐梳头安姐儿都十分羡慕,虽然齐娘子也常给梳头,但是阿姐梳的和母亲梳的是不一样的。
  安姐儿笑着对长公主道:“好看。”
  长公主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又下来了,她忙用帕子擦了眼角笑道:“以后母亲天天给你梳。”
  正说着,一个老嬷嬷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给长公主行了礼后立马去看安姐儿,一看到安姐儿就抹着眼泪哭道:“果然是我们姑娘,这模样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娘娘。”
  这是长公主身边的张嬷嬷,是长公主的奶母,在太后面前都是极有脸面的。
  她哭着对长公主道:“总算菩萨开眼,咱们姑娘总算回来了。娘娘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后娘娘和当今。”
  长公主才反应过来,忙一叠声吩咐:“绿萝你拿上我的令牌亲自进宫一趟,青蕊你到前院找周管事,让他去京郊大营告诉国公爷和两位小爷,紫苏你去厨房看看,膳食怎么还没好,安儿都饿了。”
  几个侍女忙答应了去了,长公主想了想,又道:“小茴你去和老太太说一声。”
  几个侍女忙答应了,各自忙着差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