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大郎你快些,安儿烧得都烫手了!”齐娘子在马车里抱着烧的迷迷糊糊的安姐儿,心焦不已。
齐光宗在前面甩着鞭子驾车,一脸自责:“我昨天就不该让你们在野外露宿,安姐儿肯定是着风了,再有两个时辰就到祁州的主城祁城,等进了城我们找个好大夫。”
安姐儿晕晕乎乎直哼唧难受,听得齐娘子心越揪越紧,只恨不得以身替安姐儿难受,远哥儿乖巧地坐在一旁,在他的印象里小姨不常生病,但是一生病就是气势汹汹,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好不了。
远哥儿把手放在安姐儿额头上忧心道:“小姨会不会烧成傻子了?”
齐娘子啐了一口:“呸呸呸!黄口小儿乱说话当不得真。你小姨只不过是着了风,等找到大夫逼出风寒就行了。”
远哥儿心中还是非常担忧,村里的二虎就是从小烧傻了,到现在都笨笨的。想到每次小姨生病,娘都会求菩萨保佑,远哥儿觉得菩萨可能太忙了听不见,不然为什么每次小姨都要生病好久才好,远哥儿在心里数着哪些菩萨神仙比较厉害,数来数去还是觉得关二爷最厉害,忠肝义胆最让远哥儿敬服,远哥儿学着齐娘子合上双手嘀咕道:“关二爷保佑我小姨快好起来!”
半个时辰后,安姐儿已经烧的没有意识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小脸通红的像是要冒烟,连哼哼都哼不出来了,更让人心急的是安姐儿已经开始抽搐了。
齐娘子急得直抹眼泪,见前方官道旁有一个茶棚,忙让齐光宗停下向卖茶的大娘借些凉水冰帕子,他们预留路上喝的水早就用完了。
齐光宗去了好些时候,齐娘子等得急了,正要下车,齐光宗带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叟回来了。
“娘子,这位老先生是大夫,听说姐儿病了特地过来看看。”那老叟虽然发须皆白,但是精神抖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齐娘子一听是大夫忙开了车门:“烦请先生看看我们姐儿,烧了快两个时辰了!”说着就要用厚衣服裹了安姐儿抱下车。
那老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神却很好,隔着老远看见安姐儿通红的脸顿时皱眉道:“这丫头一看就是热气侵体后突然受凉,热气发不出去,你们裹得这样严实,内热加上外热,岂不是雪上加霜?”
齐娘子忙扒了安姐儿裹着的厚衣裳,一层一层足足扒了三件,只看得老先生额上青筋直冒,呵斥道:“胡闹!这要是裹到了祁城,只怕都要烧成人干儿了!”
齐娘子又是慌乱又是自责,忙给老先生行了礼就要抱安姐儿下车,那老先生吃胡子瞪眼道:“莫要再动这丫头了!下头风这么大,一吹热邪更是难发散!”
齐娘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好,只好自己带着远哥儿下车,和齐光宗两人一齐赔着笑脸道:“我们都是乡下人,不懂这些医理,还请老先生看在孩子年幼的份上,帮忙看看。”
茶棚里走出一位约十四五岁的锦衣少年,身边跟着几个短衫打扮的护卫,他温和地对老先生道:“华先生还是先看看孩子吧,我看车里的姑娘病的有些厉害。”
齐娘子感激地看了一眼锦衣少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齐娘子曾经伺候过如今的长公主娘娘,跟着见遍了蜀州世家公子,也算有几分见识,但是像这样一身风流贵气的公子还是头一次见,只一眼齐娘子就断定这位少年绝对出身不凡。
华先生面对少年一脸恭敬,少年一开口,他忙应了,扭过去对着齐光宗却一脸倨傲:“还不快扶我上车!”
齐光宗知道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少不了傲气,忙露出一副憨傻的模样,满脸感激地扶着华先生上了马车,华先生满意地翘着胡子,细细地给安姐儿把脉,然后掀开安姐儿的眼皮看了看,又掰开安姐儿的嘴细细观察了舌苔。
好在华先生年纪早已脱离男人的身份,安姐儿又年幼,一个太老,一个太小,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安先生足足在车上待了两炷香的时间,期间齐娘子不敢上前打扰,只能急得在原地团团打转。
那位少年见齐光宗夫妻对车上的姑娘关怀备至,就连小小的年纪的远哥儿都不住嘟囔着些“关二爷保佑”之类的话,想来一家人感情极好,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羡慕,只一闪就过去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齐娘子满心满眼只有安姐儿,哪里还记得旁边还站着几个大活人,齐光宗冷静下里觉得冷落了恩人,忙抱手作揖道歉道:“我们乡下人没有经过事,急着孩子的病,竟忘了恩人了,还请恩人不要见怪!”齐娘子忙领着远哥儿一齐朝着少年行礼。
少年忙回礼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当一个谢字。”
齐光宗避开少年的礼一脸郑重道:“于恩人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于我一家却是大恩。不知恩人尊姓?我们夫妻日后遇到庙宇道观定要为两位恩人祈福祝祷。”
“出门在外都有急难之时,今日我们能遇上也是有缘,实在无须如此。”少年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风范,无论如何也不愿透露自己姓名,只说如果路上遇到其他人有了难处,也伸手帮一把就是了。
齐光宗忙应了,正交谈间,突然听到华先生在马车上重重地咳嗽一声,齐光宗转身望去,华先生已经弯腰站在马车门口,眯着眼睛等人来扶。
齐娘子看出这华先生是个好心的,就是喜欢摆架子,只要能治好安姐儿,别说是扶着下车,就是让她三跪一叩请下车也行。
齐娘子和齐光宗忙上前扶了华先生下车,华先生揉着腰抱怨道:“这么小的马车可难为我这老腰了,都直不起来喽!”嘴上虽然抱怨着,临下车时却还不忘把车门掩上,免得安姐儿着了风加重病情。
少年笑道:“华先生辛苦了,看好了车里的姑娘,我亲自给先生捶腰可好?”
华先生忙摆手:“我白说几句罢了,公子可别折煞我了!”
少年含笑看着华先生,华先生悻悻干笑两声,回过头一脸严肃数落齐家夫妻:“那孩子定是白日里出了汗,热气积蓄在体内,晚上又着了寒,一身热邪被封在体内出不来,这才病了,我说的可对?”
齐娘子忙道:“老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也是我们马虎了,还请先生行行好,给个法子先把热退了,不然只怕孩子受不住。”
“这病虽然看着凶险,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用喝药,只要浓浓的熬碗姜汤给孩子喂下,再用厚棉被把孩子裹了,把脚泡在热烫的水里,直到大汗淋漓,把病根发出来就好了。”华先生再三叮嘱:“喝下姜汤微微出汗时才可裹上厚棉被,不然热邪引不出不说,孩子还要病上加病,到时候可就难好了。孩子也不要送到祁城了,受不得颠簸,你自在附近寻户农家,等孩子烧退了再上路不迟。”
齐家夫妻千恩万谢,忙拿了银子要谢华先生,却见华先生一脸不屑呵骂:“什么腌臜堵物也拿到我面前!”说着一甩胡子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家的车。
齐家夫妻俩尴尬地看着少年,少年微笑地拱拱手道:“华先生就这脾气,两位千万莫要见怪,这些银子还是留着给两个孩子买些吃的。”说着和夫妻俩告了别,也上了车。
夫妻俩千恩万谢,直到少年的车队走远了才向茶棚里的大娘打听了最近的农户,还在也不远,架着车一炷香就到了。
夫妻俩给足了银钱,农户忙不迭准备好姜汤和热水,又取了一床簇新的大红棉被对齐娘子道:“这是我儿子成亲时准备的被子,还新的没用过。”
齐娘子忙道了谢接过被子,稍过一会儿,姜汤也好了,齐娘子端了浓浓的一碗姜汤却喂不进去。
安姐儿烧的迷糊,口里正难受,那姜汤辛辣无比,安姐儿怎么咽得下去,只喂了一小口就在也不肯张口。
齐娘子举着勺子刚靠近嘴边,安姐儿嗅到刺鼻的姜味就左闪右躲,一勺姜汤全喂了枕头。
齐娘子心急不已,这喂不进去可怎么办?
齐光宗狠狠心道:“我来!”说着把安姐儿扶着靠在齐娘子身上,然后一只手掐着安姐儿的下巴硬生生掰开安姐儿嘴,另一只手捏着安姐儿的鼻子防止挣扎间姜汤呛进鼻子里。
“快喂啊!”
齐娘子忙端着碗,连勺子都不用了,直接灌进安姐儿嘴里,安姐儿挣扎不动,只能被迫大口大口吞咽着姜汤,喝完后神志不清也不忘了委屈,眼泪汪汪地把脑袋埋在齐娘子怀里呜咽。
远哥儿在一旁看得两股颤颤,这不和填鸭子一个模样吗?自己可不能生病,这也太受罪了。好在安姐儿知道心疼小姨,见小姨哭着喊辣,忙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颗糖,不舍地塞进小姨嘴里。
安姐儿尝到了甜头顿时忘了姜汤的辛辣,含着糖很快就睡死过去了。
齐娘子按照华先生的嘱咐,等安姐儿身上微微出汗时,用棉被裹了只露出一双白嫩的小脚丫泡在热烫的热水里。
华先生的法子果然有效,安姐儿很快就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一样,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身都湿透了,她觉得身上黏腻难受,手脚却像被人绑住了一样动缠不得,心口也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她想喊阿姐,却连口都没有力气开了。
齐娘子却放下悬着心,安姐儿烧果然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