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在车上晕了整整一天,将将在城门落锁前赶到了籍阳县。
  安姐儿咬了咬下唇,到了籍阳县是不是就要找到父母了?
  齐光宗并没有贸然带着安姐儿去县衙,安姐儿的身份决不能随意曝露,不是万无一失的情况谁也不敢拿安姐儿的命去冒险。
  籍阳县是南北来往必经之路,大尧才刚刚开国,名声萧条,百废待兴,但是籍阳县往来商客络绎不绝,人流量极大,虽然客栈还在筹建中,但是县中有不少民宿,价格也公道。
  齐光宗花了一个铜板在街上的包打听那里问到了一家靠近县衙边上的民宿,主人家是一对老夫妻,儿子早在乱世中没了,如今只有老夫妻俩相依为命,靠着为往来商客提供住宿赚些养老银子。
  乱世才刚刚结束,还不算太平,尤其籍阳这种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更是混乱,老夫妻除了熟客轻易不接待新客。
  齐光宗刚敲开门,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儿把门开了一条缝,一见到相貌威猛的齐光宗忙“嘭!”地一声就关了门,齐光宗碰了一鼻子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老头儿隔着门嚷嚷:“你们这些贼子也忒猖狂了!县衙边上也敢来劫?我告诉你,我外甥可是在衙门当差!识相的快些走!”
  齐光宗顿时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吓人吗?
  齐光宗隔着门大声道:“老人家,我可是良民!带着妻儿探亲路过籍阳,想要借宿。”
  老头儿只不信,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齐娘子本来坐在车上照顾昏昏欲睡的远哥儿,见齐光宗吃了闭门羹噗嗤就笑了。
  安姐儿奇怪地问:“他怕姐夫吗?”
  齐娘子笑着叹了口气:“谁让你姐夫一脸的凶相吓着人家了。”
  安姐儿更觉得奇怪,姐夫明明是个好人。
  齐娘子摸摸安姐儿的包包头叹道:“乱世多出贼匪,不知多少百姓被这些贼匪祸害的家破人亡,那老人家见你姐夫看起来凶横,自然怕他。”
  安姐儿若有所思:“那是不是有了新皇帝,乱世也结束了,贼匪也不敢出来了,老百姓日子就好过了?”
  齐娘子笑道:“邕王仁厚,素有威望,他当了皇帝,老百姓肯定会有好日子的。”
  安姐儿点了点头,心里颇为欢喜,自己舅舅是个好人呢!
  “哎呦我的好媳妇儿,可别看笑话了!快些来和老人家解释解释。”齐光宗无奈地回到路边,嘴里愤愤道:“这婆娘就知道看自己男人出丑!”
  齐娘子瞪了他一眼,小心地牵着安姐儿下车,齐光宗抱起瞌睡的远哥儿。
  齐娘子轻轻扣门喊道:“老人家,我们真是良民,从隔壁谷阳县来的,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我们还带着两个孩子,还请您通融通融。”
  门有开了一条缝,老头儿隔着门缝打量了几眼,果然见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牵着个小丫头,又见那刚才那大汉怀里抱着个小儿,这才信了,忙打开门迎了进来。
  “实在是对不住客官!我们是被那贼人劫得怕了!一看官人英武不凡就以为……对不住对不住!”老人家赔着笑脸道。
  齐光宗听见这话,忙腾出一只手直摇:“如今世道不好,老人家谨慎些应该的,你不怪我吓着你就好哈哈哈!”
  老头儿忙笑道:“这可不敢!官人这驴车可要喂?我院里有备好的草料。”
  这驴也辛苦一天了,是得喂饱了让它好好歇歇,齐光宗让老头儿只管放开了喂,等离店时一起结账。
  老头儿一听忙朝屋里喊道:“老婆子快出来,带客人去安置。”然后自己牵着驴往车马棚走去。
  一个老婆子应声出来,招呼着几人往屋后走。
  安姐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间民宿,院子谈不上多整齐,但是还算干净,紧挨着院子的屋子似乎是老两口住的,估计是紧挨着车马棚,恐客人不满。
  穿过夫妻俩的屋子才是给客人住的屋子,大约有四五间屋子,几乎都有人住。老婆子把几人带到最靠边的屋子,屋子还算大,里面放了两张木板床,上面铺着厚实的粗棉被褥,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老婆子见几人风尘仆仆,想他们肯定饿了,问道:“客官可要饭食?我们这米面都有,还有热腾腾的汤水,几位赶了一天路肯定饿了吧!”
  齐光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着齐娘子道:“你们先吃,我出去转转。”
  齐娘子知道齐光宗是要去县衙打听消息,忙道:“你不吃了再去?”
  齐光宗道:“去晚了怕没什么好逛的了,你和孩子们吃了就歇着,我一会就回来。”
  齐娘子心疼齐光宗赶了一天车,安姐儿也坚持要等姐夫一起回来才肯吃饭,齐光宗无奈问老婆子:“有没有可以垫肚子的?饭食等我回来在上吧。”
  老婆子忙点头道:“有有有!刚蒸好的糖糕,新鲜热乎的,客官可要来点?”
  齐光宗又要了些热茶水,匆匆喝了口茶水,揣着两块糖糕急匆匆地出去了。
  安姐儿和远哥儿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吃糖糕,这糖糕松软香甜,齐娘子却一点都吃不下。
  安姐儿掰了一块糖糕送到齐娘子嘴边:“阿姐,你也吃些吧,这个可好吃了。”
  齐娘子勉强吃了块就不肯再吃了,心知阿姐是为了自己的事忧心,便搬着小凳子坐到齐娘子脚边,把脸托在齐娘子膝上道:“阿姐不要担心,若是不能和父母相认,我便跟着阿姐过,阿姐总不会嫌弃我吧?”
  齐娘子嗔怪地点了下安姐儿的额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当今都下了诏令,可见你父母为了找你花了多少心思,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你母亲了!”
  安姐儿抱着齐娘子的膝盖娇气道:“那我也要赖着阿姐,我赖着阿姐一辈子可好?”
  齐娘子摸着安姐儿的脸笑道:“傻孩子……”
  这边齐光宗却发现贴在县衙旁的诏令不见了!
  “小哥儿,这昨天不还贴了公主找女儿的诏令吗?怎么今天就没了?”齐光宗在离得最近的豆腐摊上要了一碗豆花,和老板搭话。
  老板揭开焐在木桶上的棉被,掀起木桶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笑道:“说是已经找到了,要咸的还是糖的?”
  齐光宗顿时愣在原地,待老板催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咸的就好。”
  那老板在豆花上浇了咸口的汤糊,感慨道:“这些天不知道有多少抢着要认亲的,可算是找着真的了,也是长公主一家仁善,老天保佑,这丢了七年的女儿都能找回来。”
  齐光宗心头乱跳:“可怎么知道是真的呢?”
  老板把豆花放在齐光宗面前道:“听说是拿了当年长公主亲手做的小衣裳出来了。”又叹道:“也是老天保佑皇家血脉,七年里死了多少人,那小姐却被一家没有后代的富户收养了,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的,一点苦没吃得。还是当今是真龙下凡,连带着长公主一家都有福星庇佑!客官你说是不是?唉!还没吃怎么就走了!”
  ……
  “胡说八道!”
  齐娘子气得狠狠拍了桌子:“我在沈家当了十多年的差,亲自把安姐儿抱出产房,后来又是我抱着安姐儿一路逃难到籍阳才遇到你,我还能弄错了不成?!”
  齐光宗忙揉着媳妇儿的手,道:“可那家拿出了安姐儿丢时穿的衣服,说是有人丢在他家庄子上,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就养着了。”
  齐娘子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恨道:“是定州那家!那对黑心的夫妻!连长公主的女儿都敢冒充!”
  原来齐娘子一介弱女子带着刚满周岁的安姐儿,如何敢露一点富?在蜀州大乱时和一对同样带着刚一岁的孩子的夫妻一起趁乱逃出了蜀州。“我带着安姐儿逃命,怎么敢穿一身绫罗绸缎,出了城就在一户农家里换了衣服。本想着和那对夫妻结伴同行一段路,却不想半夜起夜时听到那对狗夫妻商量着要杀人夺财,我慌慌张张带着安姐儿趁夜逃了,安姐儿的衣服肯定就是那时候落那对狗夫妻那里,他们定是瞧着那衣服料子珍重便带回去了!”
  齐娘子恨得手都发抖,安姐儿忙拉着齐娘子的衣服安慰道:“假的永远也不会成真的,她肯定不知道我身上带着胎记呢!”
  到了如今安姐儿反倒不着急了,假的终究真不了,等到了京城见了长公主,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安姐儿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端看这假冒的能不能全须全尾到京城了……
  齐娘子只恨的饭都不想吃,安姐儿和远哥儿撒娇耍赖百般劝慰,才劝齐娘子吃了些许。
  齐光宗却和安姐儿一样的心思,那假千金这时候出来未必是件坏事,安姐儿出生时带着胎记,长公主自然比谁都清楚,如果那假千金能平安到京城倒省了他们事了,等长公主发现那位是个假的,他和齐娘子再把安姐儿的身份说给县官也不迟。
  就怕那假千金到不了京城,这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