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潞州说书人

  当年在潞州江湖武斗会上的那个青雉少年,如今早已经成熟起来。
  这家茶馆名字很有意思,名曰“茶来”茶馆,茶馆一共有两层楼,上层楼乃是嘉宾位置,可以俯瞰一楼的景象。
  一楼正当中,则是一个说书人的讲台,红木桌子,上面摆放着响木和一个茶杯,旁边还有几个板凳,除了用于说书,还能够用来唱个小曲儿。
  风骁骑和镜水月两人直接上了二楼,贵宾席,当初离开遮天岭,茹家军,藏如海和茹功斋等人都给风骁骑包了不少银两,是以一路走来,风骁骑从没有短过银子,可紧花慢花,这银子也剩的不多了。
  以后要是和镜水月成了家,怎么养活一家人,可倒是一个问题。
  不过,年轻人的心,总是充满希望和乐观,风骁骑和镜水月觉得二楼光景不错,而且,还可以俯瞰一楼,正好在这里歇歇脚,听听江湖风闻。
  茶馆里人很多,潞州的老百姓,远离战火,又生性喜欢享受,所以,他们在茶馆里是舍得扔银子的,二楼的贵宾席,也几乎坐满了,整个茶馆里,氛围多少有些诡异。
  风骁骑体内盈缺脉大为震动,他仔细一看,许多江湖人士都佩刀带剑,坐在茶馆里,火药味很足,一旦有人一言不合,可能立即就会干一仗。
  要不是风骁骑和镜水月早先来过潞州两次,恐怕会被这个情形惊讶到,然而,他们早已经熟稔了解潞州城老百姓的性格特点。
  饭可以不吃,架不能不打,能动手,就别动嘴。
  但有意思的是,这里的老百姓性格火爆,却几乎没有乱民造反,在他们看来,打架没什么问题,府衙也不要来多管闲事,可要让他们起兵,他们是不肯的。
  说书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般的说书人到了这个年龄,也早已熬成了精,他们不但见识极为广博,记忆力也是一流,更厉害的,则是他们这一张嘴皮子功夫,当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风骁骑一听,原来说书人讲述的正是最近江湖的传闻,要知道,在潞州城这个说书人和江湖人云集的地方,说书人必须与时俱进,总是讲以前的段子,那可不行,人们很容易听腻了。
  所以,要想说书火爆,必须讲究技巧,谁的江湖消息灵通,谁就能够坐稳先机。
  这个说书老头,两眼如豆,精光爆射,显然也是一个练家子,只听他尖细的嗓子一张口,便说道:“今天我给各位客官,讲一讲,淮州城里的五虎争斗!”
  下面有人喊道:“什么五虎相斗啊?淮州那个地方的老百姓,个个都是怂如狗,还配得上‘虎’这个称谓?”
  有人打趣道:“要不,改成淮州五狗争屎吧。”惹来一片哄堂大笑。
  说书的气氛,就此打下了。
  风骁骑和镜水月听到淮州二字,心里咯噔一下,不由产生了好奇心,这五虎,到底指的是哪五虎呢?
  却听说书人,面不改色,依然带着笑颜,说道:“这几位客官呢,说的都不错,的确,淮州百姓比较软弱老实,想拿年初的大水灾,淮州百姓生死流离,可是呢,宣家府这样的富户人家,却趁机低买高卖,从中渔利,一百个铜钱,才能换到半碗米,而且,这米啊,还是嗖的。”
  下面已经有人骂上了:“狗娘养的,这些富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尤其这个宣家府,嘿嘿,富得流油,八成都是从百姓身上敲骨吸髓而来的。”
  说书人接话道:“此言不差,可是,这次宣家府却打错了算盘,如今的宣家府,成了五虎争斗中,最先遭殃的一方。”
  “怎么,宣家府也配称为五虎?哈哈,让人笑掉大牙,我看啊,还真是何雄说的那样,改成五狗争屎吃吧。”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说书人也跟着笑道:“这五虎,要是真的只是宣家府的水平,那老头子我现在就抹脖子上吊,没脸在这里给各位客官说书,可是啊,这五虎,不但个个都是一流高手,更是今年中秋时分,江湖点将大会上的头名争夺者,这分量,可算是够了吧?”
  众人听到后,无不惊讶,有人催促道:“好啦,别打哑谜了,都是哪五个啊?是狗,还是虎,大家还能分不出来吗?”
  “好!”说书人的嗓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他就是在等这句话呢。
  “这第一头虎,就不简单,它乃当今丞相茹功斋亲自率领的茹家军!”
  众人听后,无不震惊,单说茹家军,已经是如雷贯耳了,茹功斋又亲自率领,那更是如虎添翼!
  “是扫平了庆安城,一路上平定了上百起乱民造反的茹家军北方兵团吗?”有人问道。
  “正是!茹功斋丞相亲率的茹家军北方兵团,是其中一虎,嘿嘿,敢问,这个分量如何?”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风骁骑有手指蘸了茶水,轻轻在桌上写字,给镜水月看,只见他写了几个字:“怎知实情?”
  镜水月明白,风骁骑的意思是,这个说书人是怎么知道实情的,他接下来的话,是编的,还是准的呢?
  镜水月也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蘸水书写:听完五虎可知。
  意思是,只要听完说书人说出这五虎,大概就能清楚他是在谈八卦还是在说实情了。
  说书人也不着急,而是等下面的观众讨论了一番之后,才慢慢说起来,期间,他喝了一口茶水,悠哉悠哉,对全局掌握自如,这份说书的实力,当真不是吹的。
  “还有哪四虎呢?说出来听听啊!”有观众耐不住性子,问了起来。
  “这第二虎,则是一个久远的传说,你们可知道照云道人?”
  底下许多江湖人当然听过,这样的江湖传奇,在潞州简直可以立碑纪念了。
  “怎么?照云道人不是早死在了神谷门了吗?怎么,他还有儿孙吗?”有人问道。
  说书人冷笑一声,说道:“照云道人的儿孙,就算是有,当真能够继承照云道人的天资颖悟吗?嘿嘿,这第二虎,不是别人,正是照云道人!”
  “什么?”“你在吹牛吧?”“是啊,死人复生吗?”底下的气氛一下子点爆,纷纷质疑起来。
  风骁骑心中暗惊:这个说书人竟然知道这么多江湖事情,他是从何而知的呢?待会一定要找机会和说书人当面聊一聊,摸摸他的底细。
  镜水月和风骁骑一样的想法,两人屏气凝神,对那些聒噪的看客们,渐渐有些不耐烦。
  只听说书人忽然打断众人的疑问,反问道:“谁说……照云道人……死了?他要是没死呢?”
  一个大汉站起身来,怒道:“他要是没死,我呸,老子就喝自己的尿。”
  说书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好啊,那就等着喝你自己的尿吧,我看啊,你这尿,一个酒壶都装不下。”
  众人一阵大笑。
  说书人继续说道:“这照云道人,当年纵横江湖,干了许多我们知道和不知道的大事,可以说,那几年,整个江湖,最厉害的人就是他,没有第二个!可惜,他也有一个天敌,他怎么也不可能战胜。”
  “啊?他还有敌手?当真不可想象。”“是啊,哪门哪派啊,怎么没听说过?”
  说书人笑道:“这个天敌,也是我们大家每个人共同的天敌,那就是——死亡!”
  众人一听,一下子惊呆了,明明知道死亡是每一个人的归宿,可有意思的是,谁也不愿意多想这件事,都觉得死亡仿佛很遥远,不愿意提,就当是没有。
  “这个照云道人,那不是一般人物,他日夜苦想,如何打败他这个唯一的天敌,于是,他设法进入了神谷门,在那里,他遇到了最大的一段奇缘,这段隐秘,嘿嘿,我敢说,别说是潞州城了,就算是整个江湖武林,也不会知道!但,我知道。”
  说书人说完这句话后,从怀里不紧不慢的掏出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闭上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下面的观众,也不是第一次听书了,一般说到关键精彩之处,说书人都会是这幅德行,愿意无他,讨赏而已。
  底下人纷纷从怀里掏出银两铜钱,扔向说书人面前摆放的一个铜盆。
  这也是考验底下众人手法劲力的时候,潞州城的老百姓以及过往而来的江湖人士,把铜钱银两扔到铜盘里的本事,倒是不低。
  一时间,铜盆里叮里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风骁骑也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往铜盆那里一扔,只见这枚铜钱,荡悠悠,像是一根羽毛似的,从二楼飘落在铜盆里,竟然没有发出响声。
  这一门功夫,让那个说书人全身震颤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风骁骑,只见他的目光瞳孔收紧,显然,他对风骁骑已然刮目相看。
  风骁骑连忙把头一低,心中懊悔:我还是太过显摆自己,这要是被认了出来,可就不方便了。
  好在那个说书人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吧嗒吧嗒,手里的旱烟袋已经抽完了。
  早就有人给奉上了好茶,说书人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再度开讲。
  他对节奏把控的极好,既充分吊足了观众们的胃口,又没有过度消耗观众们的耐心,一看便知是一个江湖阅历,说书阅历丰富的说书人。
  风骁骑轻声对镜水月说道:“要不是看这个人说书经验这么丰富,我真怀疑,他也是一个纵横江湖的大高手呢。”
  镜水月轻声回道:“这你有所不知啦,骁骑哥,说书人表面上只是一个说书的,可背后,很多人都巴结和利用说书人的这张嘴呢。”
  “你是说,这个说书人的背后,有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