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祸平
在火把的照耀下,陈庆之看着萧宏说道:“那你怎么证明你的诏书是真的呢?你拿着一份不知真伪的诏书,便擅闯皇宫,攻打皇上的寝宫,这可是犯上谋乱的死罪,所有参与的人都会祸及九族的。”
陈庆之的这番话并不是给萧宏说的,而是给所有的禁军士兵说的,果然禁军的脸上浮现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陈庆之继续趁热打铁的说道:“众位将士,这广明宫前驻守的可是皇上的亲卫金吾卫,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左右他们?难道他们真的会为太子卖命?说太子谋反的不过是萧宏易任而已,你们真的相信吗?现在放下手中的兵器还来得及,要不然你等可都是诛九族之罪。”
所有禁军都面面相觑,纷纷向后退去。萧宏见禁军阵脚大乱,心中有些有些焦虑,对身边的一名亲卫说道:“将那个陈庆之给我射下来,再不能让他继续搅乱军心了。”
那亲卫看着被火把照的十分显眼的陈庆之,从士兵手里接过弓,瞄准了陈庆之。
咻!羽箭离弦,向陈庆之直直的奔了过来。在一旁的宋景休早有准备,他听到对面的弓弦声便将陈庆之一把推过,羽箭擦着陈庆之的肩膀飞了过去。
宋景休看着对方射箭,登时大怒,接过旁边的火把便向萧宏的方向扔了过去。在黑暗中,火把的光芒向一颗彗星照亮了萧宏的所在之处。火把并无未打中萧宏,但萧宏还未来得及高兴时,就听得宋景休大吼一声,便纵马向禁军丛中冲了过来。
宋景休一路冲开了禁军,直直的向萧宏杀了过去,萧宏这才明白那火把的用处,立刻面无血色的说道:“快,快拦住他。”
但禁军士兵看着在黑夜中气势汹汹的宋景休,纷纷自觉地让开了道路,只有少数几人试图阻拦宋景休。一名骑兵架着手中的长枪向宋景休刺了过来,宋景休闪身躲过,抡起长枪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了下去,那骑兵的脑袋被砸进了胸腔,连人带马摔在了地上。禁军士兵看着为之一震,谁也不敢再阻拦宋景休。
萧宏看着横冲直撞的宋景休,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掉转马头向后奔去,一边对着自己的亲卫说道:“都给我上,快拦住他。”
亲卫连忙再挽起一箭,对着宋景休射了过去。此时,宋景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羽箭刚刚离弦便被宋景休一把抓住。
宋景休看着那名亲卫,冷笑一声,抬起手便将羽箭的尾部狠狠的扎进了那名亲卫的喉咙。那名亲卫眼神中充满了惊骇,而他的颅后,一支羽箭突兀的竖着,血滴顺着尾羽喷涌而出。
萧宏已经被吓碎了胆,头也不回的纵马向后军跑去。宋景休拾起尸体手中的弓箭,向那个快速移动的黑影射了过去。只听见萧宏一声惨叫,掉落下马。
箭矢刺穿了他的肩膀,他看着缓缓赶来的宋景休,一边向后挪去,一边颤抖着说道:“好汉饶命,我是川王萧宏,你们不能杀我。”
宋景休一脚将萧宏的脚踝踩住,从旁边拿过火把照在萧宏的脸上仔细端详一番后,笑着自言自语道:“嘿!你还别说,长得确实不赖。”
所有禁军都看着宋景休发楞,谁也不敢上前。陈庆之看到大局已定,于是说道:“现在,萧宏已经被擒,你们是受了他的蒙蔽,所以现在放下武器者不予追究,但再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所有禁军看了看被宋景休踩在脚下的萧宏,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俯首跪地。
陈庆之这才下马,对着宋景休说道:“好了,把萧宏押过来吧!”
宋景休一把提起萧宏,向陈庆之走了过来。
王僧辩看着陈庆之的背影说道:“这下好了,陈将军救驾有功,看来又要立下大功了。”
马文才却看着陈庆之手中的那封假诏书,皱着眉头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孙都尉看着马文才问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再过两日便见分晓。”马文才说道。
陈庆之整了整衣冠,向驻守宫门的萧逸走了过去,问道:“皇上现在是否安全无恙。”
谁知,萧逸不但没有回答陈庆之,反而将手中的剑架到陈庆之的脖子上,他身后的御林军和金吾卫也将刀剑对准了陈庆之所率的五百士兵。
宋景休两步跨了过来,想要拨开架在陈庆之脖颈上的剑。陈庆之伸手拦住宋景休问道:“陈某前来救驾,将军这是何意?”
萧逸看着陈庆之说道:“宫廷之内,任何人都不得持利器,违令者视为谋反。将军,请你的士兵们放下手中的武器。”
陈庆之笑着说道:“金吾卫到底是皇上身边的劲旅,真是让人钦佩。早晚我也要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说完,转身对那五百士兵说道:“众军放下武器,俯首跪地。”说完,便看着宋景休手中的长枪。
宋景休颇为不忿,但依然将手中的长枪扔下,赌气的坐在台阶上。
陈庆之回过头看着萧逸说道:“萧将军,这样就行了吧!皇上现在如何了?”
萧逸将剑插回剑鞘,对身旁的士兵低声说道:“已经平乱了,请陛下出来吧!”
不一会儿,广明宫的大门缓缓打开,数名宫女掌灯排成两行站立,萧衍这才缓缓走了出来。
陈庆之见萧衍安然无恙,立刻跪到说道:“臣庆之叩见皇上,臣见皇上无恙,心中甚是欣喜。”
萧衍一把扶起陈庆之,拍着肩头说道:“此次朕能够活下来,全靠有你啊!待明日上朝,朕一定要重赏与你。”
陈庆之摇摇头说道:“臣不求封赏,见皇上无恙便放心了。臣已经拿下反贼萧宏,听凭陛下处置。”
萧宏见梁武帝还活着,心中早已慌乱,他跪着扑了过去说道:“皇上饶命啊,大哥,大哥饶命啊。我是被萧玉瑶的鬼话迷了心窍,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哥饶了我吧!”
萧衍看着匍匐在脚下磕头如捣蒜的萧宏,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朕早就知道你有反心了。朕虽然久居这深宫之内,但对外边却不是一无所知。这么多年来,你在府上泯财无数,妻妾更是多达数千人,连朕的后宫都比不过你。你屡次对外人说过对我的不满,言语之中对我颇为不屑,这些我都知道。但你知道我为何依然对你不闻不问,放任你做着骠骑大将军,掌管建康城内的五万禁军吗?”
萧宏依然连连叩首,嘴里语无伦次的说道:“臣弟错了,求陛下饶了臣弟这条狗命吧!”
“因为你蠢!”萧衍见萧宏不说话,继续说道:“朕知道你没有篡位的能力,就算朕将这江山拱手相让与你,你也未必能坐牢。说实话,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朕着实有些惊喜。好了,朕也不与你多说了。朕不杀你,但也不会放过你。来人,将川王府彻底抄查,将川王押回川王府,派精兵日夜驻守。川王萧宏今世永远不得走出川王府半步,否则斩首示众。”
萧宏见萧衍不杀他,连忙叩首说道:“谢皇上不杀之恩。”说完,便被御林军押了下去。
萧衍转身看向萧玉瑶,萧玉瑶看着萧宏如此苟且,心中感到十分悲凉,她看着萧衍说道:“求父皇给女儿给个痛快。”
萧衍摆摆手说道:“朕有些累了,将永兴公主押入大理寺天牢。”说完,看着陈庆之说道:“你们也回去吧,朕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说完,便缓缓的向宫内移去。
陈庆之看着梁武帝萧衍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昔日的主人的脊背愈加佝偻。他一把拉起宋景休说道:“回吧!”
出了宫门,孙都尉便去整理禁军,王僧辩也一同前去。陈庆之回过身来,看着马文才说道:“马大人,今日辛苦了。”
马文才躬身说道:“都是保护皇上的安危,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昔日里,听闻他人议论陈将军的儒将风范,总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但今日一见才明白陈将军果然是无双良将。”
“马大人客气了。”
马文才又看着宋景休说道:“你的这名亲卫实在有万夫不敌之勇,实在是让人有些佩服。陈兄,我想借用你的这名壮士几日,不知可否?”
陈庆之看着马文才说道:“他并非我的亲卫,是我的袍泽兄弟,所以得看他是否愿意,不过赎陈某冒昧相问,马大人有什么难事吗?”
马文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父亲是建康城的郡守,前几个月,这建康城一直有贼人出没,我父亲几次想要捉拿此人却没有成功,这倒也罢了。不过此贼太过于嚣张,居然偷盗我的头上,一个月前居然到我家盗走了万钱。我爹被气出病来,派兵搜查建康城,想要抓获此贼。没想到前日,他居然又来府上盗银。这一次到被我们撞了个正着,但他的武艺实在有些高强,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此贼再次溜走。这贼太嚣张了,走时还留下了一张纸条。”
“哦,上面写着什么?”陈庆之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上写着‘盗钱者,大侠祝英台是也,与他人无关’。”马文才咬牙切齿的说道。
“祝英台?”陈庆之在脑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个黑衣女侠,嘴角不由的向上翘起。
“怎么?陈大人认识他?”马文才见陈庆之如此表情,于是好奇的问道。
“哦,我怎么会认识如此嚣张的盗贼呢。”陈庆之摇着头说道:“不过,此人留下如此字条,恐怕是因为令尊在搜查时有不妥之处吧?”
马文才低下头说道:“陈大人真是慧眼。让人惭愧,家父在办案时确实屡次误抓人犯,严刑逼供过。不过这些人手中都拿有被盗的钱物,还口口声声的说是那大盗赠与他们的,家父认为他们与贼人私通,所以······”
陈庆之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宋景休,你愿意去吗?”
宋景休颇为兴奋的点点头说道:“这祝英台我也有所耳闻,早就想与其一试高低,我自然愿意了。”
“好!马某在此谢过壮士了。”马文才说道。
陈庆之见此,也不好再婉拒,于是将宋景休拉到一边说道:“宋景休,你要记住,你碰上此人时,且不可伤她的性命,知道吗?”
宋景休狐疑的看着陈庆之说道:“你认识这个人?”
陈庆之瞥了一眼马文才说道:“嗯,此人心肠不坏,就是傻了一点,你一定不要伤她性命,记住了吗?”
宋景休点点头说道:“好吧!”
于是,宋景休便跟着马文才回府,马文才派了两名军士送陈庆之回府。
在离别之时,马文才欲言又止。
陈庆之看着马文才说道:“马大人是否还有什么事没说。”
马文才叹了口气说道:“陈大人,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伪造陛下的诏书啊!”
陈庆之莫名其妙的看着马文才说道:“马大人何出此言?”
马文才看着陈庆之摇摇头说道:“陈将军,你忘了我是什么官职了吗?看来陈将军你多年不参与朝政,已经对朝廷的那一套有些不熟悉了。陈将军,此前你只是一个四品的小官,没人会在意你做什么。但今时今日,你是侯爷,而且又护驾有功,所有人都在紧紧的盯着你。更何况······”
陈庆之这才想起马文才是给事中,专门负责弹劾百官,瞬间明了马文才的意思了于是问道:“更何况什么?马兄不妨直言。”
“更何况你庶族出身,却封侯拜将,那些世家大族绝对不会允许的,他们会借着任何事来找你的错。此次你伪造诏书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而他们最锋利的剑便是六部给事中。不过,陈大人你放心,我马某绝不会这样做的,但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陈庆之笑着摆摆手说道:“没想到,这侯爵到给我带来了麻烦。算了算了,他们想要怎样就怎样,我陈庆之懒得理会,大不了我布衣还乡。”
马文才拱手说道:“陈兄心胸开阔,马某佩服,那马某就告辞了。”
陈庆之点点头与马文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