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初征 下

  陈庆之悠哉悠哉的出了皇宫,向家走去。一路上他一直在埋头沉思此次担任持节应该事先准备些什么,总不能肩膀架着脑袋稀里糊涂的就过去吧!
  到达家门口,有庆出来迎接,笑嘻嘻的说道:“老爷,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陈庆之哼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孤魂野鬼,什么时候回家不行啊?主要是你老爷我一回家看见你就觉得碍眼,所以平常才晚回家。”
  有庆听出了陈庆之在奚落他,但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的给陈庆之打水洗脸。
  陈庆之也看出来有庆今天开心的有些怪异,于是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乐什么呢?”
  “老爷你不知道,今天有人来咱家送礼来了。好像是一个叫萧全的,是豫章王府的下人。给咱们来送了好些礼物,还说什么要请老爷你府上一叙。”有庆非常高兴的说着。在他的记忆里,陈府已经好久没有收着什么礼品了。一开始,倒还有些小官见陈庆之是皇上的宠臣,逢年过节倒也时常送来礼物,还想请他到府上一叙。但陈庆之礼物倒是一概收下,人是一个也不理。就连上早朝见了面,也连声招呼都不打,更不用说礼尚往来了。由于陈庆之这般的无赖,所以很少再有人踏进陈府了。
  陈庆之眯起眼睛想道:“这豫章王的脑子转的还挺快啊!早上皇上刚想起我,下午这位王爷就惦记我了。不过也好,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于是向有庆问道:“快抬进来,让老爷看看送了些什么。”
  “好嘞!”不一会儿,有庆便抬着两个大箱子步履阑珊的走了进来。
  陈庆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左边的箱子里装着大串大串的葡萄,看的陈庆之的眼有些直了。葡萄是西汉张骞出使大月后带进中国,这种水果只生长在北方,南梁是很难品尝的到的。因此,葡萄也只有皇家拿得出手来待客。
  陈庆之迫不及待的摘了一颗圆润饱满的葡萄塞入口中,慢慢的品尝着。有庆没有见过这种水果,他看着陈庆之吃了一颗,也有些跃跃欲试。
  陈庆之示意他也来一颗尝尝,有庆便迫不及待的拿了一颗塞入嘴里。
  “嗯!老爷,酸的!跟李子一样。”有庆不会形容,只好这样说道。
  陈庆之有些败兴,说道:“给你吃这个简直有些暴殄天物。”说完,又拿起一串,继续打开另一个箱子。
  另一个箱子分为三层,最底下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鹿肉。中间的盒子里则装着好几个罐子,灌口标明是蜂蜜。
  有庆拿起一个罐子,有些奇怪的说道:“这管子怎么这么沉?”
  陈庆之接过发现确实有些沉,于是揭开封口一看,里面装着的全是铜钱。陈庆之瞬间明白罐口的字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粗略的数了数,这些罐子大概有万钱左右,不禁哑然失笑:“我这个四品官倒是值不少钱啊!”
  有庆看着这些钱眼睛有些发直,他意识到这次送礼的人也许与以往的不同。箱子的最上边是一个匣子,里面有两个小玉如意和两卷名人的字画。除此之外,还有两匹丝帛。
  陈庆之懒得再看,他已经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了。于是对还在发愣的有庆说道:“有庆,院子里架个木炭盆,咱们今晚烤鹿肉。对了,把那个葡萄洗出来。”
  不一会儿,陈庆之和有庆便在小院中相对而坐。在火舌的舔舐下,鹿肉慢慢变得金黄色,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
  有庆大快朵颐的吃着鹿腿,陈庆之则拿着血殁剑一块一块的削着烤熟的鹿肉,一边削着,一边还对剑赞口不绝:“啧啧啧!你别说,老头的这把剑还真好使啊!削肉挺带劲的。”此时,陶弘景要是知道陈庆之拿他费力一辈子心血打的剑削肉的话,估计会立刻气的暴毙而亡吧!
  有庆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对陈庆之说道:“老爷,您会不会去拜访这个送礼的人家啊?”
  陈庆之慢慢的将鹿肉塞入口中,说道:“嗨!去王府干嘛?这些人一个个的礼节琐碎,勾心斗角。我还是不去了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担心这个人出手这么大方,身份也肯定不凡。不去的话,老爷你会不会有危险。”
  “你不懂,我要是去了才危险呢。我谁都不勾结,才能相安无事。要不然像老爷我这样的四品官就只能死不瞑目了。所以说啊,还是坐山观虎斗吧!”陈庆之若有所思的说道。他转过头看着有庆一脸的迷茫,立刻醒悟道:“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呀就放心吧,老爷我才不会跳火堆呢。赶紧吃吧!”
  有庆点点头,继续埋头吃肉。但依然不时的看陈庆之两眼,他确实有些为陈庆之担忧。这位老爷虽然怪诞不经,但他却对奴仆却十分的宽容。有庆担心陈庆之若是有个闪失,以后再去哪儿找这么不靠谱的主子。
  “对了,有庆啊!明日我可能会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在家好好呆着啊!”陈庆之忽然想起了差事,对着有庆说道。
  “老爷,你要去多久啊?”
  “不知道,一两个月吧!”
  “老爷,您这闲了十多年来,怎么忽然就有差事干了?”有庆满脸迷惑的问道。
  陈庆之懒得再理有庆了,他擦了擦手,准备去休息,毕竟明天得早起。
  在入睡前,他忽然想到此次前往徐州,虽然没有危险,但到底是北魏的地盘,还是要小心为上。
  “要是有个护卫就好了!”陈庆之自言自语到。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既然如此,就叫他同去吧!陈庆之想着,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陈庆之一早便赶到兵部,凭着圣上的口谕,拿到了两千护卫军的兵符。兵部的侍郎吩咐他道:“陈将军,大军会在城外驻扎,午时一过便要启程,请将军回府速速收拾行装。”
  陈庆之领了兵符,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重远寺。
  磕头师看着气喘吁吁的陈庆之微微有些惊讶,但立刻双手合十问道:“施主今日来的真早啊!”
  陈庆之向磕头师行礼,然后说道:“敢问住持,宋景休在寺中吗?”
  “宋施主昨日饮酒过多,现在还在寺中睡着。”磕头师说道。
  “住持见谅,下官今日有急事要寻找宋景休的,打扰贵寺了。”
  “施主乃我寺常客,既然有事,请随我的弟子入寺。”
  一个小沙弥带着陈庆之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客房前。陈庆之推开房门进房,屋中酒气熏人,物品摆放乱七八糟。宋景休则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似雷的鼾声响着。
  陈庆之走到床前,使劲的推了一把宋景休。宋景休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他看着陈庆之没好气的问道:“豆芽,这么早来要干嘛呀?”
  陈庆之慢慢盘腿上床,对着宋景休笑嘻嘻的说道:“你不是嫌在这儿待着无聊吗?我特地找了一件好差事与你,去不去?”
  宋景休睡眼朦胧的问道:“什么差事?”
  “跟我去徐州,我带你去徐州好好玩玩。”
  宋景休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徐州不是北魏的地盘吗?你要去投敌啊?”
  “不是,徐州刺史元法僧向我们投降,我担任持节,带兵入驻徐州。”
  宋景休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了,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徐州属于北魏的地盘,你去了不安全,所以想让我做你的护卫吧?”
  “聪明如斯,一点就通。”
  “不去!”宋景休干脆的拒绝了,然后又重新躺回被窝。
  “我这是给你找一件极好的差事去干,你不是闲的无聊吗?我带你去玩玩啊。”
  “其实当你的护卫倒也没什么,但我师傅告诫我了,一定要在建康城等待鬼将的出现,然后才能跟随他征战杀伐。所以我不能离开建康城。”
  陈庆之不屑的说道:“我说你待在这庙中几年了?”
  “快五年了吧,怎么了?”
  “那你等到鬼将了吗?”
  宋景休摇摇头说道:“没有,你要说什么?”
  “我觉得你师傅就是个江湖骗子,他压根就不想收你做徒弟,所以才跟你扯谎的。”
  宋景休壮硕的臂膀慢慢的浮现出来青筋,他看着陈庆之说道:“你再说一遍!”
  “咳!达摩祖师料事如神,他让你在这儿等,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陈庆之心虚的说道。
  “哎!对了,你看我像不像鬼将啊?我带你去征战杀伐怎么样?”陈庆之一计不成,又使一计。
  宋景休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说,你不能因为你看着像鬼,就说自己是鬼将吧!你还征战杀伐?你连鸡都不敢杀吧!赶紧出去,别打扰我睡觉。”说完,宋景休又蒙头大睡。
  陈庆之只好站起来,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若是连朋友的生死都不顾了,又怎么能成佛呢?你执念成佛,放不下执念,怎么能成佛?你糊涂啊!”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
  陈庆之慢慢的走出庙门,然后便小碎步在街上溜达着。他支起耳朵仔细的听着身后的动静,半炷香过后,陈庆之终于走出寺门十丈之远。他心里有些纳闷,身后为什么还没动静,难道他真的不来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了粗重的步子,陈庆之放心的笑了。
  “豆芽,你一个人去边疆,我还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不能给我结饭钱了。这一趟,我随你去吧!”
  下午,在建康城外的通衢上,两千护卫骑兵穿着盔甲,整整齐齐的站着,蓄势待发。
  为首的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他身上未套盔甲,白衣白袍,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后边跟着的是一个魁梧的武将,拿着一杆亮银枪,显得十分威武。
  陈庆之看着身后的两千骑兵,豪迈之气油然而生。于是拔出剑大喊道:“出发!”
  三军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