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窥堂奥人精反击

  人精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钟了。妻子妮可还没睡,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还坐在灯下等着。见丈夫回来,还带着一脸的酒气和满身的臭味,妮可十分诧异。人精死里逃生,心有余悸,扑在妮可的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
  妮可一下子惊呆了,可她丈二和尚摸头不知脑。她给丈夫倒了一杯水。人精喝了一口水之后,才渐渐地平静下来,一五一十,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讲述了他怎么接到邀请?怎么喝闷酒?怎么闹肚子?怎么找厕所?怎么被人诓进狮子园?怎么险些丧命、死里逃生的详细经过?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人精在讲,妮可在听。
  听得妮可一惊一乍的,全身的汗毛都根根竖起,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圈套。喝闷酒,闹肚子,找厕所,都是早就已经设计好了的。目的只有一个,把人精诓进狮子园,致其于死地。再伪造出一个现场,让大家误以为,人精是找厕所误入了狮子园,被狮子群起而攻之,活活撕了的。
  计策不仅奸,而且毒,把妮可恨得牙痒痒的。
  “可又是谁?在生死关头救了人精一命哩!”妮可和人精搜肠刮肚,百思而不得其解。沉吟了一阵子,妮可接着又说:“老公,是谁要谋害你呢?而且是处心积虑,非要致你于死地?是当今皇上?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或者是政敌?”
  “我怎么知道是谁在害我?别人在暗处,我在明处。再说,我大丈夫一个,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难道还怕几个屑小不成?听见蛄蝼叫,农民难道就不种地了吗?”人精猛地一拍桌子,满脸说不出的悲愤。
  “老公,事要做,小人也不得不防哪!”妮可有些心疼地看了人精一眼,仍然心有余悸地说:“老公,谋害你的是你的政敌,或者其他的什么人,我都可以理解。如果是当今皇上,那就太可怕了。那个狗皇帝,也他妈的太不仗义了。”
  “小心,别乱说!当心隔墙有耳!”人精一个纵步跑上前,不顾一切地捂住了妮可的嘴,满脸涨得通红。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真是臭死人了,走开,走开!”妮可一把推开了丈夫的手,皱着眉头,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喋喋不休地说:“老公,你这是怎么了?掉糞坑里了?还是被人泼了肥?全身都搞得臭气薰天,难闻极了!”
  “嘿嘿,嘿嘿!”人精满脸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在狮子园里实在忍禁不住,流了一裤裆的稀屎,这阵子都已经干结了,锅盔一样地粘在身上,又硬又臭又有些难受,妮可不在这时候提醒他,他还没有发觉,差点都给忘了。
  人精洗漱完毕,已经是转钟一点多了。疏星点点,月色朦胧,四下里一片寂静。夫妻俩实在睡不着,又把之前的车轱辘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妮可千叮嘱万叮嘱,要人精千万小心。人精也叮嘱妮可,做好自己的事,看好自己的门,千万别让小人钻了空子,人的安全和生命最要紧。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生活的方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精不仅十分小心,而且非常机警。每天从内阁衙门下班,他都派一个侍卫,穿上他的官服,扮成他的模样,从正门前呼后拥,坐八抬大轿或马车回家。就是要摆出内阁首辅大臣的作派,给外界造成一种假象。
  而实际上,人精是等轿子起身后,才换上了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戴上口罩,包装得严严实实,从内阁衙门后面的一扇小门里溜出来,沿着一条条窄巷和小路,七弯八拐走回家的。有时带了贴身小厮,有时没带,视情况而定吧!
  其实,走后门,走窄巷,走小路,也不安全,甚至风险更大,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兵法上,这也叫声东击西!至少它转移了视线,也转移了焦点。减少了谋刺与遇害的压力,人在生死之间,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什么招都可以用。
  走窄巷,走小路,人精的选项并不多,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而终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平安回家。一条路要穿过一座人声嘈杂的菜市场,横跨四五条闹哄哄的大马路,七弯八拐,通过一条窄窄弯弯的甬道,才可以回家。
  相对而言,另一条路就复杂多了,要穿过一座破破烂烂、乱七八糟的贫民窟。贫民窟里有孩子嬉笑打闹,破条条的衣服晾得到处都是,就像万国大会上的万国旗。贫民窟里的孩子,冬天也穿不上鞋,都打着赤脚,脚趾头冻得红通通的。
  每走一次贫民窟,人精就多一份感触,作为傲来国的内阁首辅大臣,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和责任。尤其是看到那些衣不蔽体的孩子,人精就想起了自己悲惨的童年,就忍不住地想哭,就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久而久之,人精就最爱走这条路了。每走一次,就等于考察了一次民情,增加了一点体会,也拉近了他与老百姓之间的距离。还是屈原的《离骚》说得好啊,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连古代的士大夫尚且如此?他一个内阁首辅大臣,一个放牛娃出身的穷孩子,就更应该为国家效力了。
  说起来也是凑巧。
  当然,人的命运都是由无数次巧合组成的。没有巧合,就没有起承转折,就没有跌宕,没有坎坷,没有春风得意,也没有一帆风顺,平淡得就像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
  那一天,人精办完公事回家,已经是很晚了,风不大,却下起了毛毛细雨。人精戴着口罩,撑着雨伞,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贫民窟时,电闪雷鸣,雨也大了起来,泼瓢似的,根本就没有止意,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没办法,人精只好停下来躲雨。当然,他也可以撑着雨伞强行回家,但那一定会全身湿透,身上没一根干纱,反而得不偿失。人精四处张望了一阵子,十分麻利地收了雨伞,摔了摔上面的雨水,一头钻进了一户人家的屋檐。屋檐上的雨水哗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就像花果山的水帘洞似的。
  屋子里隐约有人,亮着灯。
  人精百无聊赖地站在屋檐下,透过窗户纸望了进去。只听见一个汉子,很响很响地喝了一口酒,挟了一筷子的菜放进嘴里,嚼了嚼,感慨万千地说:“还是周统领厉害,一出马,就弄回了四五船货物,几十万两黄金哪,这样一来,我们起事的经费就筹得差不多了,天下已经唾手可得。”
  “你他妈说得像喝蛋汤一样,有那么容易吗?”另一个男人也喝了一口酒,大声嘲笑。
  “房哥,容易不容易?你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有了钱,又有了兵权,取个天下,那还不是易于反掌。”男人怪怪地看了那个房哥一眼,又埋头喝了一口酒,挟了一箸菜,叽咕叽咕地嚼了起来,满脸傲然和不屑的样子。
  “那皇上是头蠢猪,他就不会发现?头啊,你是越说我越不懂了,篡位夺权,那可是杀头之罪呀,可以株连九族的。”叫房哥的那一个人,胆子有点小,显得十分害怕。
  “皇上就是个浪荡公子,除了搏狮,他还懂个什么?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兵权和政权都不在他的手上,就像老虎没有牙。你害怕,你害怕什么?”那个叫头的男人,重重地一惯酒杯。杯子里的酒荡了出来,淋漓了整个桌子。
  “可政权也不在我们的手上啊,傲来国还有内阁首辅大臣呢?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姓房的哥们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精光四射,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那怕什么?他迟早会活不长,迟早得死。”头儿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志在必得的样子。
  “就凭你?再加十个你这样的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叫房哥的人有些怀疑,实话实说,一点也不顾头儿的感受。房哥挟了一箸菜,嚼了嚼,骨碌起两只眼珠咽了下去,接着又说:“头儿,你这么快就忘了?在狮子园,你让那个叫人精的首辅大臣走脱了,上面是怎么责罚你了的吧?你他妈的真不是人,好了伤疤忘了痛。”
  “姓房的,你不许放屁,老子只是时运不济,被那个神秘的蒙面人点了穴,偷走了钥匙,开了门而已。要不然,那个叫人精的内阁首辅大臣,早就已经死翘翘的了。上面还犯得着前怕龙后怕虎,一直那么忌掸他。哼,哼!”头儿怪眼一翻,牛皮哄哄,鼻孔里窜出了一缕不屑和轻蔑。
  “嘿嘿,你就吹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姓房的人有些得理不饶人,甚至幸灾落祸。看得出,两个人平时就有些不对付,就喜欢打嘴巴仗,针尖对麦芒,张飞不服马超。
  雨声中,人精凝神屏息,把两个人的对话都一字不漏,听得真真切切。原来就是这两个贼子,一直在暗中算计自己。那一次在狮子园,他就险些丢了性命。要不是那个蒙面人出手相救,他早就已经死翘翘的了,早己两世为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精气冲斗牛,目眦欲裂,恨恨地掼下雨伞,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嗖地一声,从靴套里拔出一把尖刀来,就要扑进窗户,去结果了两个贼子的性命。人在愤怒的时候,最容易失去理智,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生死仇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噼里啪啦的大雨中,走过来几个男人。有的穿着簑衣,有的打着雨伞,朝人精避雨的这栋房子走了过来。高筒子的雨靴,踩得雨水哗哗响。人精心中一凛,一个鹞子翻身攀上了一根椽子,蝙蝠似地倒挂在上面。
  来的人有高有矮,不多不少刚好三个。
  为头的是一个瘦子,个子也不高,下巴上有一撮山羊胡子,簮缨齐整,穿着御林军的官服,显得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另外两个人,可能是副将吧,对瘦子头领唯唯诺诺,客客气气,显得十分的恭敬。既有几分惧怕,又有几分佩服。
  瘦子人精认识,且打过不少的交道,也算是老交情了。瘦子姓胡,叫胡得一,是傲来国的御林军统领,牢牢地掌握了傲来国的兵权,天字第一号人物。傲来国的御林军有三十万之众,锐不可挡,兵锋雄健,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算起来,人精跟胡得一并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甚至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跟人精过不去,非要置他于死地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胡得一有野心,想篡位夺权。而人精就是他夺权的最大障碍,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人精蝙蝠似地倒吊在椽子上。本来,他想发作,冲出去揭穿胡得一的阴谋,与他拚个你死我活。可人精转念一想,自己势单力薄,冲出去也讨不到什么好。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忍一忍,再看吧,小不忍,则乱大谋。
  胡得一径直走上了阶基,脱下簑衣,挂在门旁的木柱子上,然后,一推门走了进去,两个副将也紧紧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守在屋子里的两个人,也赶紧放下了筷子和酒杯,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像摇着尾巴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儿。
  屋子里,胡得一面沉如水,狠狠地看了两个守卫一眼,有些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说:“毛指挥,房千户,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这么重要的军需仓库,交给你们看管,你们竟喝起了酒,贪上了杯,把老夫的叮嘱和肩上的责任,都忘得干干净净,说,你们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大帅,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们吧。”毛指挥和房千户都吓得战战兢兢,满身大汗,一屈膝跪了下来。
  “没有下次了,你们去死吧!”胡得一一挥手,变掌为刀,掌风凌厉,刀刃一样地轻轻划了过去。
  人精只觉得寒光一闪,还没有看清楚,毛指挥和房千户心胆俱寒,哼都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死狗一样地仆倒在地上,眼看着是活不成了。那种速度,那份功夫,真是高深莫测,不知不觉地把人精看呆了,吐出的舌头半天也收不回。
  胡得一黑着脸,搓了搓手,对身边的两个将领说:“陈将军,李将军,老夫兵行险招,将军需仓库暗藏在这座贫民窟里,就是怕被人发现,九门提督的鼻子灵哩!这两个家伙,真是不知死活,关键时刻,竟敢好酒贪杯,险些儿坏了我的大事。你们说,他俩该不该死?”
  “该死,该死!”两个副将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还恨恨地踢了毛指挥和房千户一脚。
  “陈将军,李将军,老夫托周副统领弄回的四五船货物,几十万两黄金,明天就要到张弓码头了。货物和黄金一到手,什么丐帮啦,漕帮啦,空空堂啦,江湖十八大门派,都会为老夫效力,到时候老夫振臂一呼,傲来国就是我的了。”
  “大帅英明。大帅武功盖世,洪福齐天!”两个副将都客客气气,肃然起敬,把个头点得像鸡啄米。
  “陈将军,李将军,你们也不能闲着,给老夫把张弓码头盯紧点,要确保货物和黄金万无一失,成败在此一举!”胡得一仰头望了望天,接着又说:“陈将军,李将军,明天你们多派点人手,化妆成普通老百姓,千万要避开九门提督的耳目,给老夫把张弓码头牢牢控制在手里,不能有半点闪失!”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两个副将点头哈腰,又像鸡一样地啄起米来。
  货物和黄金,张弓码头,明天。人精虽然像蝙蝠一样倒吊在椽子上,眼睛和耳朵却没有闲着。胡得一说的话,他一字字,一句句,听得真真切切。脑子里一盘算,心如电转。对,明天就去张弓码头,就去看一场十分精彩的好戏!
  张弓码头离城不到十里,柴方水便,且十分的繁华。一大早,一大群黑衣人就推车扛棒,在两个头目带领下鱼贯而入,迅速抢占了有利地形,控制了整个码头的出入口。码头工人们也被关进了一间废弃的舱房,进行了强制的隔离。
  黑衣人训练有素,迅速地行动起来,抬的抬,扛的扛,背的背,抱的抱,一个个都变成了码头工人,一个个都累得气喘嘘嘘,汗流浃背。木推车呢?排成了长长的两列,装满一车,推走一车,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忙得不可开交。
  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这个时候,九门提督朱长缨耀武扬威,骑一匹大白马,带领一大队官兵蜂涌而上,把张弓码头围得像一只铁桶似的,水泄不通。并鼓噪大喊:“奉当今皇上,奉内阁首辅大臣之命,九门提督朱长缨查缉走私,一个不留,统统抓走!”
  黑衣人哪里肯依,特别是那两个头领,那两个将军,自恃武功高强,又有大帅胡得一撑腰,根本就不把九门提督的人放在眼里。黑衣人都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挺刀的挺刀,。拿棒的拿棒,针尖对麦芒,和官兵们对峙起来。
  九门提督朱长缨火了,拍马舞枪,朝那两个头领冲了过来,枪上的寒芒和红缨,耀出了一片红光。那两个头领也不是吃素的,到底是御林军的将军。尤其是那个陈将军,一低头躲过了朱长缨的枪锋,反手一捞,捞住了朱长缨的枪,一使劲,硬生生地把他从马上扯了下来,摔了个嘴拱泥。
  黑衣人一涌而上,乱刀举起,劈了下来。危急关头,只见一个健卒挺身而出,提住朱长缨的腰带,轻轻一拿,把他拉出了乱刀之下。电光火石之间,乱刀砍了下来,泥土飞溅,尘沙满天。如果不是那个健卒轻轻一拉,朱长缨就不是人了。
  那两个黑衣人的头领,见有一个健卒出头,朱长缨被救,不由得恼羞成怒,动了肝火。他们舞起手上的刀,朝那个健卒扑了过来,把一团怒火都发泄了出来。黑衣人们也得理不饶人,拖枪舞棒,一窝蜂地向官兵们反扑。
  码头上乱成了一锅粥。
  健卒一点也不惧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实在了得。也不见他怎么出手,手腕一翻,顺势就扣住了那两个头领的手腕。稍一使劲,就把两个头领痛得呲牙裂嘴,浑身冒汗,哭爹叫娘。从开始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两分钟,快得不可思议,九门提督的人,甚至还有一些黑衣人,也一起喝起彩来。
  九门提督朱长缨死里逃生,满脸臊得通红,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老爷,末将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九门提督心有余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
  那个健卒也不客气,也不知是什么老爷?他一翻身就上了九门提督朱长缨的马,鞭梢一指,大声喝令:“儿郎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把那两个反贼给我绑起来,押进皇宫面圣,看皇上怎么处置?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那两个黑衣人的头领,被士兵们七手八脚,捆得就像端午的粽子,吓得心惊胆颤,脸色铁青。尤其是那个姓李的将军,自恃功夫了得,想不到一招就被人制住,擒获。他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十分恐怖地说:“你…你…,你他妈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阎罗王转世?老子死不瞑目啊!”
  “老子偏不告诉你,你到阎王爷那里一问,你就知道了。反正,你们有的是机会。”健卒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十分俏皮,笑了笑,他接着又说:“老夫不跟你啰嗦了,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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