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入陷阱险遭暗算

  有很长一段时间,艾米丽都沉浸在姐妹重逢的喜悦里,而无法自拔。也难怪,姐妹一场不容易,连佛经上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三姐妹一母同胞,用唯心的话来说,一定是几千年的缘分,几千年的修炼。
  可人世间除了姐妹情谊,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人活在世上,就得穿衣吃饭,就得恩埋死葬,就得用银子花钱。可要银子都得付出,都得靠力气赚取。人如果都等着天上掉馅饼,而地球上的人类,恐怕早已灭绝,早已不复存在了。
  而对于艾米莉来讲,她还有国贸商行要经营,她还有生意要打理。每天的事千头万绪,每天要过手成千上万两的银子。光是每天签的单子,就有成百上千份。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处理不完的问题,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再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大姐苔丝也有自己的广济公司,也有自己的爱人仙童,也有杂七夹八的事情,让她忙得焦头烂额。二姐妮可就更忙了,她是一品诰命夫人,当朝宰相的老婆。她还得像一只花蝴蝶,周旋在达官贵人之间。
  送走大姐和二姐,艾米莉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就开始了紧张地工作。几乎每一天,都有商人不远千里,从全国各地赶过来,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见她一面。取经的取经,谈生意的谈生意,各有所求,各有所取。
  艾米莉最烦这些人了,商人们都不单纯,都奸诈狡猾。稍一不慎,就会掉进这些人早己挖好的陷阱,赔得血本无归。可她又不得不见,好的渠道,好的生意,就是从这些信息里梳理出来的。
  做生意就好从沙子里比淘金。
  乡下有一句俗话:要想赚畜生的钱,就得跟畜生绵。对付这一些奸商,艾米莉也有自己的一套。一是辨真假。这就必须要有火眼金睛,能识人辨人,能去伪成真;二是核对错。一个人提供的信息真不真实,也可以用别的信息去核对。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紧银根。一个人满嘴跑火车,说得口沫四溅,头头是道。目的无非就是一个:骗钱。你只要把钱紧紧地攥在手里,不见兔子不撒鹰。甚至,就是见了兔子也不撒鹰,骗子才无法得逞。
  可在现实生活中,骗子脸上又没写字,跟常人简直没有什么区别。艾米丽就见过这么一个,伪装得很真实,很严密。一般的人根本就无法识别,只有上当受骗的份。
  那一天,苔丝刚上班不久,佟大掌柜就带来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挟着公文包,戴着一副金丝宽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像一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中年人也不客气,堂堂正正的地坐了下来,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客客气气地说:“艾董事长,久仰大名。我叫陈珂,是做商贸生意的,您瞧一瞧,这是我的名片。”
  艾米莉接过名片,不瞧,放在一边。几乎每一天,她都要收到很多这样的名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已经不感兴趣了。靠一张名片来识别一个人的身份,对于一个成功的商人来说,就是无知和肤浅……
  中年人十分淡定地看了艾米莉一样,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快,开门见山地说:“艾董,我有一宗大生意,投资少,产出多,利润丰厚,不知您感不感兴趣?”
  “什么生意?你说说看。”艾米莉终于抬起了头。
  “艾董,你也知道,我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中年人咽了一口唾液,眼珠子转了转,接着又说:“不瞒您说,上二个月,我和同伴一起去东土大唐,采购了一批茶叶和瓷器。不想在回国的途中遇上了风雨,货物受了一点潮。”
  “你确定是茶叶和瓷器?”艾米莉心中一愣,她的父亲张友亮就是整个傲来国,第一个从国外进口茶叶和瓷器的,可以说是开山鼻祖。
  “艾董,是茶叶和瓷器。因为受了点潮,我们决定把货物折价变卖,只有原来价格的六七成,能少亏一点是一点吧!”中年人摊了摊手,显得有些无奈。
  “那为什么要找上我们呢?傲来国商人有的是。”艾米莉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
  “艾董,在傲来国谁都知道,您的国贸商行全国第一,是个中翘楚。你们有卖场,有平台,财大气粗,我不找你们找谁呀?货物受了潮,对客户也有要求,主要是要有大的卖场,大的平台,资金回笼稳,脱手快”中年人思维敏捷,头脑清晰,说得头头是道。看来,他很机智。
  “那里有多少货?货物囤在哪里?”艾米莉不经意地看了中年人一眼,一下子来了兴趣。
  “货物按七成算,也就十一二万两银子。货场我都囤在仁川郡的德全码头,如果艾董感兴趣的话,可以派几个人去看一看。”中年人偷偷地打量了艾米丽一眼,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着又说:“要快,艾董我们都急疯了,见钱就买。”
  一听说是仁川郡的德全码头,艾米莉一下子就放了心,满天的乌云都散得干干净净。原来,仁川郡的漕运和码头都归漕帅赵琪管辖,而赵琪又是国贸商行国培计划的人。他巴结艾米莉都来不及呢?女主人的话,他岂有不听之理?
  “那好吧,我先派几个人去看一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不亏欠。”艾米莉快刀斩乱麻,一锤定音。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我就知道,艾董是个爽快人。”中年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搓着手,一边转着圈子。
  “那好吧,明天上午八点,在这里汇合。我派人和你一起去仁川郡德全码头提货,不见不散。”艾米莉非常爽快。
  “一定,一定。”中年人拱了拱手,高兴得眉开眼笑。
  待中年人转过身,在走廊尽头渐渐消失,艾米莉拍了拍手。不大一会儿,佟大掌柜就带着两个不厮,从门后走了出来。佟大掌柜摸了摸下巴颏上的胡须,沉吟了半响,说:“老板,我看这个人闪烁其词,有点靠不住,担心受骗哪!”
  “不妨事,不妨事!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艾米莉果断地摇了摇头,胸有存竹。沉吟了一阵子,她接着又说:“张红、宋武,你们两个过来,我有事给你们交代一下,你们千万要记在心里,不得有失。”
  两个俊俏小厮闻言,哪敢怠慢?马上跑了过来,机警地伸出了耳朵。艾米莉的交代一句句地听在心里。张红和宋武越听越高兴,越听越开心。紧紧皱着的眉头,也终于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想了一想,艾米莉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她铺开信纸,笔走龙蛇,给两河漕运使赵琪写了一封信。仔细祥端了一阵子,还算满意。这才把佟大掌柜叫了进来,用火漆封了,快马加鞭,叫一个贴心的小厮送了过去,十万火急。
  叫陈珂的中年人果然十分守信。
  不到八点,他就早早的赶来了。人也打扮得格外精神,换了一身新衣服,剃了胡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亮,用一句乡下人的话来说:虱子爬上去也站不稳,也要拄拐棍。皮鞋呢?擦得油光闪亮,可以照出人影子。
  艾米莉也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叫出张红和宋武两个俊俏小厮来。便一再叮嘱,叫张红看好银票,宋武验好货物。一路上要千万小心,不要好酒贪杯,误了大事。张红和宋武也唯唯诺诺,把个脑壳点得像鸡啄米。
  陈珂一见,大老板派的是两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不由得心花怒放。可他又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得忍着,憋着。把一张很好看的国字脸,憋成了猪肝色。心里却暗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这一单生意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马车驶出了国贸商行,天地变得开阔起来,张红和宋武少了拘束,话也多了起来。到底是年轻人,心无城府,他们什么都讲,什么都不顾及。陈珂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也替艾米莉感到惋惜。这么一个成功的商人,却败在自己的手里。
  马车一路向北,道路变得崎岖起来。张红和宋武说话说累了,张红抱着装银票的兜子,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口角流涎,打起了甜甜的小鼾。宋武呢?虽说没睡,可以十分疲倦,靠在张红的肩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打起了瞌睡。
  陈珂却怎么也睡不着。这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最得手最顺心的生意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十二万两银子。因为高兴,所以兴奋。他就是再疲倦,再累,也实在是睡不着啊!他两只骨碌碌乱眨的眼睛,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其实,马车上的三个人,都各吹各的号,各哼各的调,同车异梦,各怀心事。陈珂呢?自以为比别人高明,可以玩弄了两个小厮于股掌。而张红却暗暗感到好笑,这个姓陈的,已经装进了老板设好的圈套,却不自知,还沾沾自喜呢!
  宋武就更离谱了。他恨不得踹这个陈珂一脚,做他娘的鬼生意,真是蠢得做猪叫。别人给他一只夜壶,他却当成了蜜罐,不把这壶尿喝完,他是醒不过来的。人哪人,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马车颠颠簸簸,一路疾行,八九天之后,终于进入了仁川郡的地界。地势又变得崎岖起来,村舍房屋等建筑的风格,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也许就是南北的地理差异吧。南方的建筑偏简,北方的建筑偏繁,色彩纷呈,各有千秋。
  在仁川郡,陈珂、张红和宋武只住了一个晚上,不敢停留,又浩浩荡荡地向德全县进发了。德全县位于仁川郡的西北部,土地肥沃,民丰物阜,仁川河贯穿全境,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素有傲来国粮仓之誉。
  德川县城不大,仅有常住人口六七万,因为靠海傍江,交通发达,所以,显得格外的繁华。商人也特别多。
  马车进入去县城的时候,虽然已是傍晚,可这里或那里的房屋,都透出了点点灯光。街上的点点灯火,辉映着天上的耿耿银河,让陈珂、张红和宋武早已分不清,哪里是人间?哪里是天堂?还真有一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草草地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三个人吃了一点东西,洗了洗,就上床睡觉了。明天的事,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谁也不敢怠慢。车夫在车上睡,三个人开了两间房。他们都各怀心事,不久,就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陈珂就带着张红和宋武,一行三人直奔德全码头。德全县城不大,却相当复杂,街道里弄七弯八拐,就像进入了一座迷宫。张红和宋武也有一些眼花,这里或那里的房屋,式样大同小异,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陈珂在前面领路,张红和宋武紧紧地跟在后面,不知不觉地就穿过了三条小街,走进了一条窄窄的小弄堂。小弄堂黑咕隆咚的,深邃得很,像一个阴谋。住户也都是一些下三滥乞丐和平民,一个个坐在太阳底下,衣衫褴楼,面黄肌瘦。
  在一幢高高大大的房子前,张珂派了一个童子去叫,也等了半天,才等来了一个谢了顶的中年人。中年人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嘘嘘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裤腰带上解下一片钥匙,掏出一片插进锁孔,咔嗒一声开了锁。
  陈珂自告奋勇,一把推开了门,一股霉腐的怪味扑面而来。仓库外表看上去还可以,里面就显得有些陈旧,破破烂烂。门楣上居然还结满了蜘蛛网,不小心撞了张红和宋武一脸。张红和宋武又抹又擦,只有自认倒霉。
  仓库空间很大,很宽,可以贮存不少的货物。陈珂十二万银子的茶叶和瓷器放在里面,仅仅占了其中的一个小角,就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穿了一双四十多码的大靴,多少有些滑稽和不伦不类,简直可以让人笑破肚皮。
  张红站在下面,宋武爬在高高的垛子上面,两个人点了点。不多不少,茶叶一共六百七十二担,每担一百二十斤,总计八万零六百四十斤。应该值不少的银子。
  还是宋武心细,抠了一点茶叶看了看,确实有一点上潮。如果马上出货,上市销售,应该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这样一来,就多少验证了陈珂说的话。茶叶是上了潮,才折价销售的。不是空穴来风,也不知道是他陈珂信口雌黄。
  瓷器就更多了,有铜官瓷,有醴陵瓷,还有江西景德镇出产的国瓷,都是一些好东西。质量上乘,价格也应该不低。在傲来国,只有富裕阶层和上等人家,才用得起这么好的瓷器。瓷器既是一个人的门面,也是一个家庭身份的象征。
  验完货,张红和宋武暗暗地合计了一下。张红和车夫去银庄里兑银子,宋武去码头叫车子和搬运,准备上船起运。好在仓库的后门挨着仁川河,上下货都十分方便。德全县临江靠海,吃码头饭的人也很多,搬运和车子有的是。
  国贸商行在德全县有分号,所以,去兑银子的张红和车夫,办事办得格外顺利。连来去的时间都算上,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吧!去叫车子的宋武,就没那么顺利了。原本以为德全县傍江靠海,码头多,搬运工和车子有的是。
  其实不然,宋武就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码头工人们都推三阻四,不停地加价。甚至加了价,也不愿来。宋武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一个相好的。谈了半天,才雇了两辆破破烂烂的车子,请了几个跛脚瞎眼的搬运,一个个都是老弱病残。
  这样一耽搁,就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张红和宋武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肚皮贴上了脊梁骨。陈珂等了半天,也吵着说肚子饿了。于是乎,张红只得兑了银子,交给秃顶仓管一一点清,关在一个铁柜子里,上了一把大锁。
  吃饭的餐馆很普通。普通得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沙滩上的一粒沙子,在德全县比比皆是。菜,也是点的几样家常小菜。一碗煎豆腐,一碗油炸刁子鱼,一碗卤菜拼盘,一碗清炒莴笋尖,主菜则是一大盆蘑菇炖小鸡,香气扑鼻。
  看着一桌子的菜,看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蘑菇炖小鸡。陈珂大胆提议,大家都喝一点小酒,别辜负了这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张红和宋武本来不想喝,可也架不住陈坷温言软语,频频相劝。于是乎,三个人杯来盏往,吃得满头大汗,喝光了一瓶,又开了一瓶。
  这一顿饭,不长不短,吃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张红和宋武酒气熏天,彼此相扶,踉踉跄跄地走去店子时,哪里还找得到陈珂的影子,谢了顶的中年仓管也不见了。张红和宋武急了,酒也醒掉了一大半,马不停蹄地向仓库赶去。
  张红和宋武紧追急赶,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仓库方向人山人海,人喊马嘶,说是官府抓住了骗子。张红和宋武汗流浃背,从人缝里挤了进去。这才发现:陈珂和那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被四攒八蹄地捆住了双手,面如土色,四肢发抖,身子筛糠似地颤个不停。
  张红和宋武抬头看时,一下子惊呆了。只见从刚刚泊稳的官船上,走出几个人来。一个是威风凛凛的两河漕运使赵琪,一个是国贸商行的佟大王掌柜,还有一个谁都认识,竟是傲来国的女强人,国贸商行的董事长艾米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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