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不动如山

  “桃花酒不错。”
  “只能说还行吧。”游月红挑剔地端着小巧的酒杯。
  “口感不够润滑，处理桃花的时候也不够精细。”她咂摸着，“还存有枝叶的味道。”
  “有吗？”弘七学游月红的样子，就着酒壶喝了半口，让酒在口腔停留五秒，才缓缓咽下，“我还是觉得挺好喝的，你是怎么品出来的？”
  “……”游月红虽然很想念家乡的桃花酒，但也并不准备让它成为人生的最后一餐，“兵马司搜到哪里了？我们还不走吗？”
  弘七又灌了一口，这次她停留了十秒才咽下，她从窗户缝中往外看了一眼，“他们已经搜完之前的布庄了，好像已经发现我们到过那里。”
  游月红嘴里残留的酒愈发苦涩。
  “不急。”弘七摸着下巴，“他们以布庄为起点，往外一点点地扩大搜索范围。”
  弘七盯着外面，游月红不敢作声，屏气等待弘七的表态。
  “运气不错。”弘七给出了结论，“他们现在没有主事的人。”
  游月红听到弘七的结论，跟着凑到窗前，“你怎么知道？”
  弘七又斟了一口酒，颇有种青梅煮酒的感觉，“下面有三队，每队三个人，队伍之间有交流，但交流时间很长，没有等级之分。”
  “而且他们搜索得太仔细了，队伍搜索的时间差别很大，没有统一的方向。”
  “打个时间差就行了。”
  游月红这才放下心。
  “你饿不饿？”弘七突然换了个话题，“反正在酒楼，要不要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啊？”
  ……
  陈念松如愿在东华门旁边找到了遗体。
  他不仅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谨慎。
  他仔细而认真地检查每一寸皮肤，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端详每一个路过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他大声地叹口气，明显地连连摇头，一脸沮丧地缓缓离开。
  今夜皇城格外繁忙，守卫们来来去去，守卫长的呼喝此起彼伏。
  没有一个人关注他。
  陈念松有些疑惑，但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他没空细想，只能翻身上马，向市集奔驰而去。
  内城不同于外城，内城有宵禁，自新皇登基后，宵禁越发严厉，自亥时以后，整个内城街道上都没有行人，便是市集内的各个商户都不一定留人。
  陈念松拍马疾驰而过，绕过皇城，越过石桥，他驾马直接去往市集的南面。
  “情况如何？”他一边下马，一边问驻守在这的两个手下。
  “这边没人出来。”瘦高个先汇报了这里的情况，“亥正左右，他们在李氏布庄里有找到刺客的痕迹。”
  陈念松懒得纠正手下的用词，示意他继续说。
  “李氏布庄是最靠近皇城的店铺，他们就决定以布庄为起点，往外排查。”
  “亥正到现在已有一个半时辰了，还发现了什么吗？”陈念松算了下时辰。
  瘦高个吞吞吐吐，“其他的，暂时没有发现。”
  陈念松随手将缰绳扔给瘦高个，又拍拍他的肩，“好好守着，我去布庄。”
  ……
  在游月红又惊讶又崇拜的眼神中，弘七简单地炒了两个菜。
  两人坐在窗户边，一边吃菜，一边喝酒。
  游月红被弘七平静的状态感染，整个人逐渐松弛下去，而弘七一眼不错地继续盯着窗外。
  常景全的宵禁很有效，至少它给弘七分辨认清地形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今夜无月，云层厚重。
  整个市集本该是一片漆黑，但皇城在燃烧，借了细微的光给市集。
  弘七赶在最初草草记下市集的布局，现在皇城的火被逐渐扑灭了，市集又恢复了漆黑。
  但在漆黑里，有三团光，先是聚在布庄，两刻钟后就从布庄出来，分散开来。
  到此时，弘七心情轻松，直到现在，布庄亮了起来，周边商铺里似是有人也起夜了，逐渐亮起微弱的光。
  五横九纵的市集，东南方一角已能视物。
  弘七凝重地放下酒壶，“准备走。”
  ……
  弘七站在窗户前，更加密切地关注市集情况，游月红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残局。
  “情况很严重吗？”游月红收拾好阁楼，担忧地站在弘七身边。
  弘七表情凝重，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起伏，“有点，市集行人太少，布置方正，一旦被他们任意一人看见，再想逃脱就困难了。”
  游月红听着弘七平静的声音，虽然担忧，但已不再恐慌，她只安静地呆在弘七身边。
  亮起的一角粉碎了弘七浑水摸鱼的想法，同时也照出了陈念松的身影。
  “中城…兵马司？”游月红犹疑着开口，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行走在街道上的身影，“我认得他，是陈家长子。”
  散开的三团光汇在了东南角，随后火炬被熄灭，片刻之后，光芒从东南角以飞快的速度传递开来，按当前的速度，一个时辰就会让整个市集亮起。
  游月红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想让整个市集的居户一起来找我们！”
  ……
  陈念松下完命令，就没去管手下的执行情况，他哼着小曲回到了布庄里，背着手一寸寸扫视布庄。
  柜台上放了一只耳环，坠着一团花，连花蕊都清晰可见。
  椅子规规整整地摆在柜台后，陈念松蹲下身换着方位检查，椅背凹陷处有一丝暗红的痕迹。
  他哼着的曲调欢快起来。
  陈念松俯下身，视线贴着地面。柜台前有一块地散落着绒毛。
  他轻微地皱了下眉，直起身去看放置布匹的货架。
  货架里一些宝蓝色的布匹上沾了些许灰尘，陈念松细心地将歪斜的布匹一一摆正。
  在检查过布庄后，他踱到柜台前，用指尖碰了碰耳环的花蕊，“姓邓啊。”
  ……
  小半市集都已亮起，弘七仍稳稳地站在窗前，观察局势。
  “三个队伍一个速度很快，是其他两个的两倍，一个人员散得很开，没什么交流，一个路线很乱。”弘七看过许久，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她已经在脑海中构建出九人的行为模型。
  只剩下一个人，他只干过一件事，弘七无法预测他的行为。
  游月红跟着弘七的判断自行标注过备注，“剩下的那个，我有一个想法。”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