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段熔催得急，弘七还是按习惯看完第四章，才合上书。
  弘七从挂在衣柜外侧的衣物中选了几件，换好后，在卧室晃了圈，想不出还要带些什么，便施施然出了门。
  除了窦丹第一次带弘七走过的捷径外，弘七又自己摸索出了条路线，虽然路程比捷径远了一分钟，但是都由大道组成，更方便记忆。
  弘七一路行至正门口，门外停着辆亮红的车，车里的人不断按着喇叭。
  弘七握着手机，四处张望，小区比较偏僻，四周并没有什么行人，她没能看到段熔的身影。
  是在侧门吗？弘七打开手机，回拨了电话。
  亮红的车又响了两声喇叭，车窗降下后，段熔从窗中伸出头，嚷着，“刘清，上车。”
  弘七挂断电话，没急着动，先上网查了交通规则。
  ……
  弘七走到车旁，段熔打量了弘七，勉为其难地开了后车门。
  弘七只站着没动，段熔挠挠头，解释道，“我十八了，有驾驶证。”
  想着段熔的行为，弘七委婉道，“其实你的心态还是挺年轻的。”
  “你是说我幼稚吗？”
  弘七看着段熔的脸色，闭上嘴，安静地上了车。
  在后座上，弘七思考了片刻，就挪到副驾驶正后面，扣上安全带，紧紧地拽住把手。
  “……”段熔脸色铁青，“要不要去坐地铁？”
  “好啊。”弘七闻言马上松开了安全带，转身就要去开门。
  段熔赶在弘七前啪嗒锁上车门，轰地发动了车。
  弘七被惯性紧紧压在靠椅上，她顾不上指责段熔的出尔反尔，大爆手速地又扣上安全带。
  一路上，弘七谨慎地将手指放在手机的一键报警上，半秒都不敢移动。
  段熔试图解释他车技不错，却在弘七诚实地回答屏幕上是什么之后，发狠地将车开得更快了。
  不过半小时，游乐场花花绿绿的招牌就出现了。
  等车子慢下来，排队进入停车场时，弘七才关上手机，解开安全带。
  ……
  弘七和段熔提前五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弘七看着排起的长队有些为难，“这么多人吗？这里好玩吗？”
  段熔没去排队，拉着弘七站在旁边，一边张望一边回答，“今天是情人节，人当然多了。”
  段熔叫住路上的小贩，买下一篮花，递给弘七，“记得你的身份，别露馅了。”
  弘七抱住花篮，抬到面前凑近去瞧，“给我这干嘛？”
  段熔冷笑，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要气死向澄达。”
  “段熔！这么早！”
  段熔转眼就挂上开朗的笑，“向澄达，你也挺早的呀。”
  弘七闻言向来人看去。
  向澄达牵着一个女生的手，慢悠悠地朝两人走来。段熔没动，弘七便也站在原地等向澄达过来。
  等向澄达走近，段熔伸手搭在弘七肩上，弘七沉下肩，望向段熔。
  段熔脸上仍是笑，他低声提醒，“情人。”
  “现在才九点十分，你说的是十点。”弘七也低声提醒。
  “求你了。”段熔窒了一息，弘七不为所动。
  段熔再次连忙加码，“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人情是会相互吸引的吗？弘七想着孟昙。
  考虑到五十分钟跟一个月的比较，弘七还是默认了段熔的行为。
  向澄达终于挤过人群，站在了他们面前。
  两个男生相互对峙，眼睛却拼命打量着对面的女生。
  向澄达旁的女生首先行动，她朝弘七伸出手，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柳眉。”
  弘七握上柳眉的手，“我是，刘清。”
  向澄达的目光首先移向段熔，“高二的刘清？你小子吃嫩草啊。”
  段熔轻描淡写地回答，“高二而已，算什么嫩草，学校里都不好见面。不像你们，前后桌的关系。”
  向澄达大笑着拍向段熔的肩，“前后桌也不好，她是班级第一，打击的我可没信心了。”
  段熔和向澄达不断地明贬暗捧，弘七站在一旁，从花篮里选出最明艳的花，递给柳眉。
  柳眉不明所以地接下了花。
  ……
  四个人并排站在游乐场的地图前。
  “去坐摩天轮吧，传言情侣一起坐摩天轮会有好运的。”段熔站在最左侧提议。
  “不好。”向澄达立在最右侧，“今天这么多的人，等排到就要闭馆了。去海盗船吧。”
  向澄达换了种柔和的语气，“眉眉你不是最喜欢海盗船吗？”
  “不行。”段熔语气强硬，“清儿之前坐海盗船吐过，激流勇进就挺不错的，我们来过几次都玩的这个。”
  你刚刚还迷路了。弘七面无表情地记忆游乐场的地图。
  弘七自动屏蔽了身边的对话，眼神在地图上流连。
  一直安安静静的柳眉突然出声，“你不是段熔的女朋友。”
  段熔陡然一惊，迅速按上弘七的肩膀，“向澄达，这就没意思了吧？”
  向澄达在一旁摊手，“眉眉有自己的想法，你别找我，你去跟她讲，我又管不了她。”
  段熔绷紧下颌，看向柳眉。柳眉只侧头看着弘七。弘七专注于地图。
  “虽说不是每一段恋情都会有结局，但何必去谈一场假的恋爱呢？”柳眉半诱导地劝说，“你才高二，不要把第一次情人节过成谎言。”
  段熔转而去瞪向澄达，向澄达扭头装作研究地图，还拿出手机拍照。
  弘七从来不擅长撒谎，也不认为现在需要撒谎，于是她坦诚，“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感受到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度。
  柳眉的笑刚上眉梢，她就接着说，“我是他的情人。”
  “没办法。”段熔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蹦出来了，他还强自装作无奈，“清儿父母不同意她交男朋友，她又不想违背父母意见，就换了个说法，当当情人了。”
  向澄达不由侧目，段熔阴恻恻地看过去，向澄达立马扭头。
  柳眉双手抱臂瞪视弘七，弘七从容与她对视。
  柳眉冷哼一声，“这种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会是昨天吧？”
  是从刚刚开始的，弘七照实回答，“不是。”
  向澄达清了喉咙，“柳眉，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是真的就行了，什么时候开始又怎样？”
  “上车前一分钟买票也不算逃票。”弘七贴心地给出了比喻。
  “上车的人，知道自己哪一站下，你也知道什么时候分手吗？”柳眉讽刺道。
  弘七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比喻，但段熔已经沉下了脸，“柳眉，你这就没意思了。不提她是我的女朋友，就算不是，也是我带来的女伴。你这样说，是不是也在针对我？”
  “你说别的我没意见，可要提到女伴。”向澄达终于从地图上移开了视线，“柳眉也是我的女伴。”
  柳眉朝弘七挑了挑眉。
  她在得意些什么？弘七有些茫然。
  段熔没有插话，因为向澄达接着说道，“但是我很不认同你的作法。”
  向澄达转而面向柳眉，“我希望你能跟刘清道歉。”
  柳眉的脸瞬间白了下去，“向澄达，我是你女朋友。”
  向澄达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眼段熔和弘七，才道，“但是这真的不礼貌。”
  “好吧。”柳眉朝向澄达点点头，“你在这礼貌去吧，我就不陪你们过家家了。再见。”
  “柳眉！”柳眉头也不回，向澄达飞快地说道，“我替她道歉，她比较较真。我去送她。”
  “一个星期的女朋友？”段熔移开了弘七肩上手，低声问向澄达。
  “那也是女朋友。”向澄达头也没回，急追柳眉而去。
  段熔摩擦着下巴，沉思了几秒，“看来我赢了。”
  弘七将手指点在了鬼屋上，“是我赢了。”
  段熔看着弘七脚边的花篮，叹了口气，“你是对的。”
  ……
  其实从第二天开始，弘七就有一阵莫名的紧迫感。
  她冥冥之中意识到自己应该有所改变，但她思考良久，也没想出是什么。这种感觉沉沉地压在心头，但凡空闲，它就钻出来，惹得她心思浮动，额外摄入不少食物。
  向澄达离开后，段熔强打起精神，同本就兴致缺缺的弘七草草排了几个队，就相顾无言，默契地选择了回家。
  弘七确认段熔不会告密之后，她坚决拒绝了段熔的相送，坚持坐地铁回家。
  段熔根据弘七之前的行为，隐约猜到她拒绝的原因，没多劝，就干脆地开车走了。
  弘七提前下了地铁，在附近的超市里补充冰箱里的库存。
  超市里的巧克力正在做活动，她站在巧克力货架前，一直淡淡的紧迫感突然强烈。
  在与紧迫感艰难地斗争之后，弘七又挑了几盒巧克力才去结账。
  本以为在离开巧克力货架后，七上八下的感觉能够减轻，但随着弘七走向收银台，紧迫感越发严重，像是过山车开到了最高点，半个车头探出了轨道。
  漫长的队伍逐一前移，终于轮到了弘七，她翻出了手机的结账页面。
  过山车呼啸而下。
  弘七看着付完款后的余额，终于明白紧迫感的来源——她没钱了。
  ……
  弘七沉痛地提着两袋零食回了家。
  顾不上学习，弘七从抽屉里翻出之前的五百现金，十分为难。
  若非紧急情况，她并不想动用刘清留下的钱，雇主为任务已经付出了代价，虽然在往常的任务里，任务中的花费也有雇主担负，但这是传闻中最高级的任务，弘七不能确定这些花销是否会影响结果。
  “我讨厌完成心愿类的任务。”弘七喃喃。
  弘七一边思考赚钱的方法，一边将买来的零食平均分成了五天份。
  然后不知不觉地吃掉了两天份。
  在把第三天份的吃去一半后，弘七有了初步的设想——钱就先欠着吧，她都帮忙完成心愿了，额外收点费很正常。
  找到解决办法之后，弘七便奖励自己把第三天的零食吃完。
  ……
  又是周一，弘七一路骑到校门就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行走在人潮中。
  王应高从背后赶上，拍了拍弘七的肩膀，“弘七，早啊。”
  弘七下意识地回了句问好。
  等等，他刚说的是，弘七？
  弘七霎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