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是应该害怕，应该怀疑？应该坦诚一点直接摊牌，还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惜她很快就发现她做的这些心理准备都白费了，因为她现在连门都出不去，更不要说跑去木春园找慕灵音。
端着早膳的婢子们仍是笑脸相迎，态度比之以往还要恭敬不少，瞧着像是已把她当成了慕府的女主人，可不管她问什么，她们都不回答。当她说她想出门转转的时候，又被各种理由给劝了回来。
守卫的仆役从两人变成了六人，两个站在门口，两个守在那扇被她翻了两次的窗下，剩下两个，则在她院子里逛来逛去，明摆着是在巡逻看守。
像是防着她突然跑了。
那么这是……撕破脸了？
岑晓晓在房里来回地踱着步，心情有些焦躁。任谁被关起来，心情都不会太好，而且还是在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之后。
她的小命就这么被人捏在手里，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吱呀……”正心烦着，耳旁忽而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岑晓晓转头望去，正见碧水捧着一个锦盒，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碧水，慕灵音呢？我想见他。”在房间里闷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来了个看着能管事的人，岑晓晓赶忙开口问道。
“岑姑娘，恭喜贺喜，三日后就是个好日子，慕公子差我给您备了婚服，您要不要现在试试？”碧水捧着锦盒笑的满脸喜庆，答非所问道，像是全没注意到岑晓晓面上的难看。
“婚……婚服？”岑晓晓卡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对啊，虽然时间紧凑了些，但慕公子绝没有半点怠慢的意思，这婚服可是由上好的雪蚕丝料子制的，绣工也是巧夺天工，不愧是叶巧手亲自出手，这身婚服，价值千金也不为过。”碧水笑吟吟地把把锦盒中的婚服展开，转瞬间，那一片璀璨庄重的华光便晃得岑晓晓有些头晕眼花。
宽袖窄腰，红缎金纹，袖衫边缘以金丝勾出缱绻绕颈的鸳鸯，缀着珠玉的裙摆则绣着象征着百子百福的石榴和蝙蝠。胸前的领扣是赤色的宝石制的，花鸟纹的腰封上也密密麻麻地点缀着小颗的明珠。
“还有凤冠霞披，以及周身的一些配饰，岑姑娘你且先等等。”碧水顿了顿，回头向门外喊了声“进来”，便有一队捧着锦盒的婢子们鱼贯而入，排在岑晓晓面前，一个接一个地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五光十色的配饰来。
“这……这……”岑晓晓看的眼神都直了。
天可怜见的，就算有个再怎么厉害的前世，这辈子的岑晓晓也只是个混迹街头穷困潦倒的小混混，哪见过这般富贵堂皇的世面？她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说，可现如今只是哽了几声，半天说不上话来。
“岑姑娘，时间还来得及，您先试试？有什么不合身的，婢子们下去再改。”见岑晓晓一脸呆样，碧水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
“等等，”出乎碧水意料之外，岑晓晓竟摇了摇头。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勉强把眼神从那堆衣裳首饰上拔了下来。饶是这样，她的头脑还是有点发昏，要不是昨晚上才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心中余悸未消，搞不好就真愣头愣脑由人摆布了。迎着碧水疑惑的目光，岑晓晓艰难地开口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三天后……就是好日子？”
“对啊。”碧水点了点头，“四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宜求嗣，正是顶好的日子。若是错过了，可得再等上几个月了。”
“要……要这么急吗？”岑晓晓只觉得口中发苦，心里万分不妙。
“好事将近，如何能说是急。”碧水摇摇头，她见岑晓晓面色勉强，神情不由淡了些，“岑姑娘这是不满意？莫不是觉得公子怠慢了您？”
“他人呢？我想见他。”岑晓晓索性也不和她兜圈子，开口直接问道。
“慕公子自然是在忙成亲的事情。”碧水脸色一垮，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岑姑娘您不用心急，三日后自然能见。”
慕大妖怪会在忙成亲的事情？
对着碧水的这番言辞，岑晓晓简直要嗤之以鼻。她想着昨天晚上遭遇的那一长串诡异事件，心下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我知道你敬仰你家的慕公子，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可这些年来，你就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岑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岑晓晓话音刚落，不只是碧水，门内那一众捧着配饰的婢子们都冷了神色，脸上露出几分不满来，但奈何岑晓晓如今身份不同，她们都不好开口。只有打头的碧水扬了扬眉，语气中含了一丝讥讽，“您可还没当上少夫人呢，怎么就分神替慕公子管起下人了？”
“你……”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岑晓晓被她这毫不客气的态度一激，话里也带了几分火气，“我话也就到这里了，你家慕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么久了，他院子里都没什么下人守着，你们难道不觉得……”
“岑姑娘，您可能累了，还是多加休息吧，也好养足精神面对三天后的喜事。”听她这般诋毁自家公子，碧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也懒得再和岑晓晓多话，迅速开口打断后便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婢子们把锦盒放下。
“没什么事的话，奴婢这就退下了。”她敷衍地服了服身，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眼见着碧水要走，岑晓晓登时急了起来。关于昨夜所见情景，她实在有满腹疑问亟待发问，奈何她现在被人困着，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巴望着有人能给她解解惑。而现在这里也就碧水能管管事，她自然是舍不得她走。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喜事将至，奴婢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碧水嘴上冷冰冰地答应着，脚下步子却未停，眼见着就要退出门去。
岑晓晓心中一急，也顾不上什么，冲了上去便扯住她的袖子，此时此刻，她面上的神情是难得的焦急与严肃，连带着语气里也不自觉地添了几分命令的语气，“要走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
也许是被她突然拿出来的气势唬住了，碧水愣了愣，竟真的止了步子，回头望着她。
再度回忆了一番昨晚见到的景象，岑晓晓缓缓吐了口气，定了定神后才开口，小心地试探道，“你可知道，灵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灵姑娘？”碧水却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从不耐转为淡淡的迷惑，“灵姑娘……是谁？”
这已经是岑晓晓被软禁起来的第二天了。纵使她问遍了身边的婢子仆役，得到的结果也是清一色的。
慕府上从来没有灵姑娘这个人。
慕大公子孑然一身洁身自好，更不存在着什么疑似未婚妻的人物。而她岑晓晓，是二十年来唯一一个慕公子上了心的对象，所以尽管她本人再怎么不愿意，慕府上下对这场婚事都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
况且慕公子本身条件这么优渥，岑晓晓能嫁进来，简直是祖宗坟头冒了青烟，八百辈子难修来的福分。遇到这般天大的好事她竟然还不乐意，当真是不识好歹。
对此岑晓晓实在是满心郁卒，无话好说。
显而易见的，这偌大的一个慕府，已经完完全全被慕灵音给操控着。灵姑娘好好的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这满园子的仆役也是，说失忆就失忆。如果不是在梦中遇到了湛清，她现在搞不好也是浑浑噩噩的，被他慕大妖怪牵着鼻子走。
可是……就算她知道现在情形不对，又有什么办法呢？比不上那个可能牛气哄哄的前世，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到了极点的凡人，就算是被人追着债欺到头上，她连怎么反抗都不知道。
越想越觉得满心丧气，岑晓晓恹恹地趴在窗口，目光掠过那些守着的仆役，遥遥投向天际。
而更加可笑的是，她突然发现，她平时里“灵姑娘灵姑娘”的听习惯了，到现在竟然连对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虽然她对灵姑娘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回想起灵姑娘说的那些话，也不难推断出，她应该也是受了慕灵音的利用。
那么……现在她消失了，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吗？
慕灵音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岑晓晓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她还记得跌入井底前见到的景象，据她推测，那时的“灵姑娘”已经不是灵姑娘了。
那么诡异的场景……慕灵音是操纵了她，还是干脆上了她的身？上身的话，灵姑娘当时还有意志吗，或者说，她在那时是不是已经死了？
慕灵音……又会怎样对自己？
想到这里，岑晓晓只觉得心头一股寒意涌上，她一时心烦意乱，忍不住伸手把脖子上挂着的黑色薄片摘了下来，凝视了一会，手一颤，便想把它扔出窗外。
可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慕灵音温柔而又悲伤的目光。
岑晓晓默默叹了口气，重新把“运”挂回脖子上。
横竖这是在慕府，慕大妖怪的地盘上，她扔了也没用，慕灵音分分钟就能把它给找回来，也完全耽搁不了他们“成亲”的喜事。为这一时泄愤而激怒他，实在是不值得。
还不如想个别的办法，激他出来也好，打乱他的计划也好，她得让他知道，她岑晓晓才不是慕府那些被洗脑了的下人，可供他随意玩弄拿捏。
对了，别的方法……
“慕灵音……”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蓦然涌上心头，紧张与激动下，岑晓晓忍不住咬了咬牙，眼中竟闪过一丝决绝。
“我想看看，你到底……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