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把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那放雷的始作俑者却还径直笑的一脸温柔，满怀希冀的双瞳认真地凝视着她，里面的柔情简直腻的要泛出水光来。
他在等她的回答。
而面对此情此景的岑晓晓……
“不不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岑小贼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脸色惨白宛如见了鬼。
这……这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谁能告诉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慕大公子，慕大妖怪脑子里这都打的什么主意？？？
他是眼瞎了还是失心疯了能看上长得这么寒碜的自己？？？？
还是说……求婚什么的都是缓兵之计，都是障眼法，他还另有所谋？？？？？
满腔猜测扭在一块，岑晓晓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罢工了。
被她这般排斥，慕灵音的神色当即便黯了黯，他顿了顿，有些慌乱地开口许诺道。
“晓晓，你若嫁给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岑晓晓不为所动，甚至愈发惊恐。
“晓晓，你若嫁给我，慕府的家产便都是你的。”慕灵音愣了愣，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赶忙又开口补充道。
岑晓晓疯狂摇着的头一顿，似有意动，但她很快便又抵抗了诱惑，继续坚定地晃了晃。
“晓晓……你若嫁给我，我会尽我一切，为你实现你想要的一切。”慕灵音垂下眼帘，眸光黯淡，轻声道出的承诺里，已带了淡淡的恳求。
听得这与江边承诺近乎一样……顶多是添了个“求婚”前提的话语，岑晓晓面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复杂。
“你……何必呢？”
她很是不解的，道出这么一句。
没有来由的好意，没有来由的亲近。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
“晓晓……”迎着她又带了些许戒备的神色，慕灵音终于叹出声来，摇头轻轻道，“你没有选择。”
意料之外的回应传入耳中，岑晓晓不由愣了愣。
而此时慕灵音脸上的神色已淡了下来。
似是揭下了所有温和的，羞赧的，好商量伪装，白衣公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沉暗色。
仿佛湖泊被墨色侵染，又遭严寒冰冻，从此不再澄清，不再温暖，不再含有生机。乌泱泱的冰面下，封禁着暗流涌动的深渊。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沉凝如夜，再度重复道：
“晓晓，你没有选择。”
迎着这不再温和的眸光，岑晓晓心口重重一沉，脖颈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她想要张口，喉口却干涩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在慕灵音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表现得没有攻击性，又或许是因为他曾允诺过不会害她。所以不论之前他做出多么古怪，多么诡异的行为，哪怕是面对着那写有“慕灵音”名字的灵位，哪怕是沉浸在没完没了偏又记不分明的噩梦中，在岑晓晓的潜意识里，慕灵音都是不会伤害她的。
她只是疑惑，只是揣测，或许不安，或许惊慌，但到底也不曾……
如此强烈地感到害怕。
“抱歉，我……又吓着你了。”半晌，见岑晓晓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慕灵音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里添了几分厌倦。他终于垂下眼眸，不再用那冰冷的近乎杀意的眼神看着她。
“呵……”随后，从他喉口，忽而轻轻溢出几声极苦涩的轻笑来，他摇了摇头，忍不住自嘲道，“反反复复，到底……惹人厌弃。”
“是我强求。”
是我强求。
短短四字，仿佛回荡着数不尽的嗟叹与不甘，岑晓晓看着眼前神色黯淡的白衣公子，忽而觉得心口一窒。
不是害怕，也不是厌恶，而是……
心疼。
似乎他也有太多的不由己，求不得。
她细细品着这份短暂的悸动，在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忽而一愣。
“我……我如果执意不同意的话，你会怎么做？”为摆脱这份莫名的心绪，岑晓晓开口迟疑地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慕灵音默了默，忽而极轻地笑了笑。
那笑容挂在他嘴角，着实显得僵硬，乃至于透出几分阴郁来。岑晓晓脊背一寒，一边在心里痛骂着自己想不开非要好奇，一边紧紧闭上了嘴。
“抱歉啊晓晓……”沉默了片刻，慕灵音忽而侧过脸，避开与她的对视，几缕乌黑的鬓发垂落下来，略略掩盖了他的神情。他似是渐渐调整了情绪，语声里已没了方才的阴郁冷淡，而是重新变回以往的温柔来，“今日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你怕我也好，憎我也罢，今后……尽可找我一一清算。”
“只是……成亲之事，已是定局。过上一会，我就会告知全府。我知道你在临川并无亲友，三媒六聘无从谈起，也只能暂且委屈你了。且安心，你我若能成亲，我所有的一切，便都是你的。”
子夜时分，四野寂寂，慕府一处荒凉的园子里，本该好好躺在床上的岑晓晓正靠树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借着树影缝隙漏下的幽凉月光，她展开手中的纸条，仔细地望着上面的那行字：
欲知慕公子身份，子时，墨园相见。
字形清秀，用笔却凌乱，不知是因为仓促，还是因为激愤。
这纸条是灵姑娘给的，彼时她刚被慕灵音胁迫着应了婚约，心情复杂地回了客房准备休息，
可还没等她安生多久，便有婢子仆役们接二连三地跑上门来，一个个话里话外都带着讨好和打探。显然是慕大公子他发了话，全慕府都知道他要和岑晓晓成亲了。
从他们的话里，岑晓晓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今天中午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先是有灵姑娘被拒在前，之后又传出了慕公子进自己房门的事，再加上两个嘴碎的丫头说些什么“慕公子一出门就去见了岑姑娘”，“慕公子脸都红了”，“慕公子亲自送的餐”……
也怪不得他们多想。
然后就是现在，八卦才刚刚传开，还没落个实处，故事的主角慕公子便又亲手给它点了把火，仍由它烧的满堂红旺。其行动之快，思路之奇，生生砸的慕府一片哗然。但凡有点好奇心的，此时都忍不住心痒，或明或暗地跑来围观岑晓晓。
多稀奇呀，向来不近女色的慕公子，出门没多久，便带了个未婚妻回来，还生生抛弃了那天仙似的灵姑娘？
难道那岑晓晓长得比灵姑娘还要好看？或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又温柔可人？
然后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岑小贼无颜无才，除了看着有点子混迹江湖的活泼和机灵，各方面简直比慕府的这些下人还要差些。
两相对照，温柔体贴，俊秀多金的慕公子仿佛瞎了眼。
但主子态度坚决，看上去像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下人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不好当面贬低将来的女主人。
杂七杂八的恭维里，岑晓晓到底也听了些不和谐的论调，无非是感慨灵姑娘此刻有多么伤心，她岑晓晓又有怎样天大的福分。
话虽刺耳，但的确是事实。岑晓晓本想笑笑就算，但她边上的碧水却忽而冷了脸，那丫头也跟着一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讷讷半晌，打圆场般的又说出一番话来。
“不过灵姑娘当时那样对慕公子……落得如今这局面，也是应该。”
这话登时就勾起了岑晓晓的兴趣。
她其实本来就对灵姑娘的身份好奇得很，可之前想着自己初来乍到的，和她也没什么交集，问那么多似乎没什么必要。没想到到了现在，因着这莫名其妙的婚约，灵姑娘竟忽然成了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来，容不得她不打听。
可当她提了这事，那些本该嘴碎的婢子仆役们却突然一个个都讳莫如深起来。纵使岑晓晓废了老大的劲，也没能从他们嘴里套得句实话，只是听了一耳朵的恭喜讨好，把她气的够呛。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傍晚。
折腾了大半下午，精疲力竭的岑晓晓刚打算锁了门好好休息休息，话题的另一个风云人物，灵姑娘登门了。
她仍是一身白衣，云鬓微摇，出尘的仿佛天女下凡，和同样惯常穿着白衣的慕公子尤其相配。面色也还好，眼角虽还透着些哭过的红，却更显得冷艳孤傲，全然没有憔悴之色。
突然登门的灵姑娘脊背挺直，神情冷淡。联想一下她的境遇，岑晓晓简直以为她要来找她拼命，可她非但什么也没做，语声竟也显得平静和气，比之前的态度还要好上不少。两人随随便便地客气了一番，就在岑晓晓以为她只是单纯过来打探一番的时候，手上就忽而被塞了一张纸条。
也就是她现在在看的这张。
欲知慕公子身份……
岑晓晓看着这行字，内心有些激动。
灵姑娘会这么写，那就说明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然慕公子只是慕公子，是慕府的主人，不该再有旁的身份了。
她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决定赴灵姑娘的这趟约，来了这纸条上写的“墨园”。这是慕府边缘处的一个园子，因为地处偏僻，又栽了些茂盛的花草，故而显得有些阴森，白日里都没什么人进来，更别说是半夜了。
倒是个能谈秘密的地方，除了……
岑晓晓环顾了一番四周景色，纷繁树影摇晃下，只觉得森森寒意侵入肌理。
这儿也实在是太阴森了些。
“你来了。”正当她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寒噤的时候，一声冷淡的招呼从不远处响起。
灵姑娘一身白衣，幽幽地走进门内。
黯淡的月影下，她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神情透着冷淡和阴郁，和傍晚处的平静温和不尽相同。
岑晓晓心口紧了紧，抬眼谨慎地打量着她。
“你会来，说明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慕公子身上奇怪的地方。”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灵姑娘一步一步走至她面前，淡淡扬眉道，“对不对？”
输人不输阵，岑晓晓也学着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地问道，“那你知道些什么？”
“呵，我知道的当然不少。”察觉到她脸上的防备，灵姑娘冷笑一声，她顿了顿，刻意拉长了语调，“比如说……我知道为什么他一回来，便闭门休息了三天。”
岑晓晓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你想知道？”灵姑娘转眸看向她，似是嘲讽般的轻轻勾了勾唇角。
“你能告诉我吗？”岑晓晓试探地问道。
灵姑娘停顿了片刻，眼神深沉了些许，她闭了闭眼，冷声道，“跟我来。”
也不待岑晓晓出声，她便径直向墨园深处走去，繁茂暗沉的树影下，她衣袂苍白如纸，一寸寸暗了下去，仿佛被这夜色吞没了似的。
某种奇异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岑晓晓脚下顿了顿，可她终是耐不住心头的好奇，抬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