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月松间照

  除了钟云锦和苏梓玲,何皎皎大学时的舍友还有一位,便是宋明月。不过,何皎皎、钟云锦和苏梓玲三人皆是经济学专业,而宋明月是医学专业,比她们还早一届,本应和她们一起毕业,但是因为宋明月提早毕业,反倒赶在他们三人前一年便毕业了。
  宋明月是个学霸,她鲜少呆在宿舍。何皎皎是个伪学霸,时而同宋明月一起刻苦学习,时而同和苏梓玲一起窝在宿舍混沌度日。钟云锦则是整日出去约会,有时会拉着何皎皎一起,这种情况都是在石清泉也出现的时候发生。所以,何皎皎是和宿舍这三人的关系都较为亲密一些。
  宋明月常说自己是医学专业多余的一个人,所以才被分到和她们一个宿舍。何皎皎却常说,若是我们学校医学专业只招一个人,那个人也应该是你,你这么优秀。
  七个小时,终于做完了这个难产手术,幸得母子平安。宋明月回到医生休息室想要小憩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她唤醒,她眯着眼接通,以为和往常一样是妈妈的来电。
  “明月啊,你可算是肯接电话了。我一上午给你打了不下十个电话。”
  “大伯!我上午有一台手术,没带手机。”竟是大伯!宋明月心中有一丝不安。
  “你爸住院了!昨天晚上他和别人一起喝酒,突然胃出血,幸亏抢救及时,不然……”
  无意再听大伯讲述细节,宋明月急促的说了句,我马上回国,便挂了电话。而后,她匆忙赶回家。
  一路上,宋明月脑袋昏昏沉沉的,那台手术已耗尽了她的力气,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着实让她心力憔悴。
  国内的医学专业一般是五年制的。大学四年级,宋明月便争取到提前毕业,并申请到日本医科大学留学,现在在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实习。来日本已有三年,这三年来,因和父亲置气,她从未主动和他通过电话,接到他的来电也是敷衍了事便挂断电话。渐渐的,她忘了,忘了她的父亲已经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忘了她的酗酒的父亲随时都有可能因此发生意外,更重要的是,她忘了即便无论那个男人做了多少错事,他都是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他尽管不伟大不体面,但作为她的父亲,他能做到的他都尽力了!而她是个不孝女吧,她这样想着,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撑不住流了下来。
  回到家中,这是她和母亲在日本租的一间小屋。宋明月的母亲正趴在地上擦地,看到宋明月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起身想要给她去端一杯水:“怎么了?这么急?”
  宋明月跑过去,抱住母亲,哽咽着说:“妈,我爸住院了。我大伯打电话给我说的。”
  咣当一声脆响,宋明月母亲手中的杯子从手中滑落,但她依旧故作无所谓地说:“骗你的吧,为了骗回去看看他。”
  “我大伯说的,他怎么会骗我。”
  宋明月母亲拾起地上的杯子:“你回去看看他吧。”
  “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我又不是医生,我回去有什么用,我回去还要受你那些姑姑、叔叔伯伯的气。我回去干什么。你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他想看的也就是你,你回去了他才高兴,病还好的快些。我回去了,他见到我,说不定还更生气。”
  “妈!爸爸肯定也想见你的,他就是那样的人,脾气暴躁,但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我为什么要受他的脾气,我那些年已经受够了。若不是为了你和亮亮,我早就和他过不下去了。他在旁人面前讲我坏话,说我是多么的无情,还在你姐弟俩面前也是这样说。你是看清了,现在站到我这一边了,他就不高心了”
  “妈,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么?”
  “永远,我早就下了决心。”
  “那,妈,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回去看看他。”
  宋明月有时不太明白,母亲一直说着有多痛恨她的父亲,可是时常又从她这里套问一些关于父亲的消息,甚至言语中透露着鼓励她和父亲和解的信号,尽管她和父亲置气的原因是关于她。三年前,母亲邀请她同自己一切居住,宋明月觉得尽管母亲常年不回家但终究是她的母亲,况且母亲经常去学校看她,宋明月便应允了。不料,父亲像是发疯了一样,将她堵在屋里,扬言若是她与她母亲走了,他便去跳楼。宋明月心中有些不解,想起母亲经常说她每次想见她,都被父亲挡在门外,所以才只能到学校来看她。而父亲对她的阻拦,明显证实了这一点,宋明月突然又些痛恨父亲,原来不是母亲不爱她,而是他剥夺了她得到母爱的权利。宋明月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嚎啕大哭,并控诉他让她失去了母亲。宋明月的父亲在听到这些不满和控告之后,突然就泄了气,放宋明月与她母亲一起离开了。
  中国,A市机场。
  宋明月一下飞机,便目空所有地匆忙朝她父亲所住医院赶去。突然,被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孩挡住了去路。
  “你谁啊?”
  男孩摘掉帽子:“爸让我来接你。”
  “亮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爸昨天听说你要回来,立马就兴奋地给我打电话让我起早点来接你。今天一大早,就给我了十几个连环催命call,生怕我不来。”
  “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没什么大事了,医生让他休息一些时日。”
  “哦,你现在在干什么?”
  “四处闲逛呗。我有不像你,是个高材生,我就一专科毕业,现在在送快递。”
  “那你今天来接的工具不会是电驴吧?”
  “就是啊,爱坐不坐。”
  “我坐,当然得坐,我还没坐过我弟开的车呢。”
  “切,没良心的。你还记得我是你弟啊,都三年了,你理过我吗?”
  “谁不理你啊,你给我发过消息吗?”
  “你是个做姐姐的,难道不应该是你给我发消息么?”
  “就是因为我是你姐,你更应该主动给我发消息。你知不知道尊老。”
  “那你知不知道爱幼?”
  “那你尊的老呢?”
  “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哟哟哟长本事了啊。”宋明月在弟弟宋明亮的腰上掐了一把。
  “你,你给我住手,我现在可是在开车,你小心发生交通事故。”
  “切,放你一把。”
  尽管三年未联系,再见,他们还是最亲的亲人。
  “她呢?怎么不回来。”
  知道弟弟指的是母亲,宋明月说:“什么她,她是你妈。她说不想回来,不想和爸吵架。”
  “她还真是无情。”
  “宋明亮,我给你说,谁都有资格说她,就你没有。”
  “我知道,你已经被策反了。”
  “什么策反了。她是你妈,从小把你养大。她和咱爸之间的矛盾,和你和我都没有关系。不管怎样,她永远都是你亲妈。”
  “我知道她是我亲妈,可是这些年,我有妈吗?我有她跟没有一样。”
  “咱爸不是酗酒,就是赌博。她不还是为了出去挣钱养活我们俩。要不然,你以为她愿意啊?她难道不想像咱姑姑那样,什么活都不干,就在家里打打牌逛逛街。”
  宋明亮无话反驳,他知道这是事实。他知道他没有资格指责母亲,但是他心里还是难受,难受母亲在他人生中的缺失。他也知道父亲的千般不该,但是他也不能指责父亲,因为父亲是真的爱他,一直以来,陪伴他成长的也是父亲。
  宋明月姐弟来到医院,他们父亲的病房。
  一看到宋明月,她的父亲便挣扎着起身,宋明月只得快步上前扶住他。
  “你就躺着吧,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
  “我不是开心嘛。”宋明月父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刻也不敢离开,像是怕她转眼就消失了,“你终于回来了。”宋父声音有些哽咽。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这是干嘛呀,你以前不是可厉害嘛。”宋明月要有点想哭。
  “我以前总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你走了三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宋父说着,突然哭出声来。
  宋明月俯身抱住他,安慰道:“我回来了,等过段时间,我和导师说说,我就回国发展。”
  “嗯,你可不能骗我。”
  看着父亲那张委屈又期待的脸,宋明月突然又些心酸。她记得他曾经是多么天不怕地不怕,在别人外面吆五喝六的样子,现在却乖的像个孩子。
  “我骗你干啥。你要答应我,再也不喝酒了,要不然我就不回来。”
  “你要是回来,我就不喝了。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喝死我自己算了。”
  “你再说死呀死的,我现在就走。”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走。”
  “你答应我的,你可要说到做到。”
  “我答应你,以后,就算是谁按着我的头让我喝,我也不喝。”
  “谁要是敢按着你的头让你喝,我非打死他不可。”
  “哈哈,有我当年风范。”宋父高兴的像个孩子。
  晚上,宋明亮以她是个女孩在这不方便为由,让宋明月先回家,自己在医院陪父亲。
  直到宋明月快走出病房门的时候,宋父才突然开口:“你妈没回来吗?”而后自自言自语道:“她肯定不会回里的,至少不会为我回来。”但还不死心地问宋明月:“她以后回来么,你不是要回来工作么,她和你一起回来不。”
  “她会回来的,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在那边。”
  第二日,宋明月的姑姑和伯伯来医院探望宋父。他们得知宋明月母亲没有回来之后,一致抱怨着宋母的无情与冷血,不顾夫妻之情。
  宋明月没有作答,她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迎合。
  很多事情,人们看到的只是表象,而人们也乐于相信这些表象。戳穿他们,或者让他们知道真相,反而是一件麻烦事。,因为他们一定会喋喋不休地予以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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