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梵林中人转静
熊桃桃的父母在其幼年之时便已离婚，不久之后各组家庭，她自幼由爷爷奶奶抚养。她爷爷晚年退休之后，在李实木雕家具坊做帮工，与李实相交匪浅。熊桃桃因此有机会接触到木雕，并逐渐展现出她在木雕上的过人天分。
熊桃桃与李梵在幼时仅有过几面之缘，李梵只在寒暑假之时才会到李实身边小住一些时日，李梵对木雕小有兴趣，但天赋不高，而其父亦不愿意让其学习木雕手艺。“能做木雕家具的大有人在，只需吃苦耐劳便行了，单纯的做木雕家具，能创造多少价值？只有依靠市场的力量，将木雕家具推向市场，创造一个木雕家具产业才能创造源源不断的价值。”这是李梵父亲给出的理由。
受李实邀请，熊桃桃来到李宅。在李实木雕家具坊的产业逐渐扩大之后，李实在市郊区重新买了一块地，建厂并在其附近就地建了一处宅子。
李实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育有九子，已逝。第二任妻子名叫柳琴，育有一子一女，现唯这一子一女常住李宅。
熊桃桃还未踏进李宅的大门，只见柳琴身着一袭紫色镶金丝雀旗袍，摇曳着身姿朝她走来，迈着优雅的步子。她头发挽起，脸上化着淡妆，皮肤保养的很好，脸颊带笑。
“柳奶奶好。”
柳琴拉住熊桃桃的手，热情地笑说着：“昨听闻你今日要来，我和你爷爷高兴的半宿没睡着觉。你这孩子，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我们，你爷爷整日的在我耳边念叨，不该给了你那么大压力。”
“哪有，全得李爷爷厚爱，我才能一心一意做木雕，哪有什么压力。倒是，柳奶奶你，真是愈发年轻漂亮，只消我再过些日子再来，只怕是认不出您了。”
“你这孩子，小嘴真甜，真招人喜欢。而且又稳重，又有能力，琳琅那丫头若是有你一半，我便知足了。”
“琳琅小姑姑不过辈分大了些，年纪还小，定是未来可期的。柳奶奶不要着急。”
“我只盼着呢。”
“你们在聊些什么？这半晌了，也不进屋，非要我这个老头子来接你们。”
熊桃桃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柳琴手中抽开，快步跑向李实，握住他伸向她的手，那只手布满老茧和皱纹，与柳琴细嫩的手形成鲜明对比，“李爷爷。”熊桃桃只叫了这一声，鼻子却有些发酸，只因一时间她想起了十年前，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在弥留之际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桃桃了，爷爷我定不饶他。”
“没有，我就是太想您了，李爷爷。”
“想我就常来看看我啊。唉，对了，你还叫我什么呢？”李实佯装生气的说，“不久之后，你就要和梵儿成婚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该叫我爷爷了。”
“嗯，爷爷。”
“这才乖，先进屋吧，梵儿说他一会就到。”
“嗯。”
柳琴看着这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渐失，紧随其后地也进了屋。
熊桃桃与李实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些关于木雕的事情，柳琴在一旁也插不上话。而后柳琴默默离开，给女儿李琳琅和儿子李彬分别打了个电话，催他们回来。
直到快开饭的时候，李梵、李彬和李琳琅三人才姗姗来迟。
“你们怎么不吃完饭再回来呢。”李实带着怒气说，“尤其是你”，他指着李梵，“我早和你说过，今天桃桃要来，让你早些回来，你耳朵出去逛街了？”
“我去医院了。”
“哦，你外婆怎样了？”李实的怒气稍稍息了一些。
“还在昏迷中。”
“坐下吧。”
李梵顺势坐在了李实对面的座位上。
“坐那么远做什么，坐这边来。”李实指了指熊桃桃右边的位置。
李梵只好从命。
看着李彬和李琳琅还在一旁站着，李实发话：“都坐下吧。”
“今天工作怎么样？”李实对李彬说。
“呃就还好。和之前一样。”
“每次问你都这样说，你自己啊，要有点上进心，多向前辈学习学习。你大哥二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都搞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了。我当年也没给他们什么帮助，我也不会给，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同样的要求，靠自己最主要。我给你放到你五哥身边就是想让你多学些东西，虽说你五哥待人宽厚，不会责骂你什么，你自己也要长点心，干出点成就来。否则，就算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嗯。我知道了，爸。”
“他在那，每天就是干一些重复性工作，能有什么提高。”柳琴说，就算自己的儿子不成大器，也是自己儿子。
“木雕也是重复性工作，桃桃人家就能做到精益求精，她现在已经比当年的我强了。”
“桃桃哪是一般人呐，彬儿怎么和他比。”
“爷爷，柳奶奶，你们别生气了。要是我去做彬儿叔叔的工作，我不见得比他做的好呢，我就是幸运，做的是适合自己的工作。”
李实赞许地看着熊桃桃，说：“桃桃说的对，工作适合才是最好的。”转而又看着李彬说：“我也不是强求你什么，你要是想换个岗位，和你的哥哥们商量商量，看看哪有合适你的。”
“都没有。”李彬笑声嘟囔着，他根本就不想工作，他只想单纯的唱歌，但是他不敢和任何人讲，妈妈一心想让他在集团里站住脚，可是他根本没有兴趣。
“你说什么？”李实问道。
“没什么，我会去问问哥哥他们的。”
“嗯。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你呢？明年都该毕业了，想做什么？”李实对着李琳琅说。
“爸爸终于想起来我，桃桃一来，就吸引了爸爸所有的目光。”
“你这丫头，你天天就在我眼前，桃桃多久才来一次。”
“那我应该搬出去住，让你天天见不到我，到那时候，你就知道我的珍贵了。”
“胡说八道，你就是天天在我眼前，也是我最珍贵的。”
“嘿嘿，那爸爸，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
“我可不可以到饮阅去工作啊？”
“饮阅是桃桃的，你该问问桃桃愿不愿意收下你这个麻烦精。”
“桃桃”李琳琅目不转睛地看着熊桃桃，其实她就是做做样子，她知道熊桃桃必定会答应，毕竟饮阅的最大投资人是她的爸爸。
“当然可以啊，只是饮阅就一个小地方，琳琅小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我只怕你瞧不上我这没能力没才华的人。”
“吃饭吧。”李实打断女儿的话。他自然知道，女儿是故意的想挑衅桃桃，才要去饮阅的。从向外宣告选定桃桃作为家具产业的继承人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要面临各方势力的不满，这些不满不仅来自于外人，也来自于他的亲人。但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他相信熊桃桃是最佳人选，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天赋和实力，更因为她的性情温和而不软弱，坚定而不死板。欲成大河者，必长其源；欲成大事者，必固其基。而熊桃桃能够做到知人不尽言，责人不尽苛，才能不尽傲，锋芒不尽露，是为成大事者。
一顿晚饭在众人各怀心思中结束，小做寒暄之后，熊桃桃便要离去，百般推拒未果之后，李梵送她回去。两人一路沉寂，彼此之间甚至没有好好看过对方。无论是熊桃桃，还是李梵，都知道彼此间即将成为的关系，却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也都无意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还未到桃桃之家的门口，熊桃桃便远远看见张龙笔直的身影，冬夜的冷风吹动着他的衣袂，他站在铁门旁的柱子里侧，一只手抱着一件棉衣，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随后，熊桃桃的手机响起，是一条微信消息：什么时候到？
快到了。熊桃桃回复道。而后，熊桃桃招呼李梵停车。
“在这停？我看前面就快到了，不差这几步路。”
“不必了，谢谢你。这几步路我想自己走。”
“那好吧。”
“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熊桃桃下车，李梵调转车头离开，在后视镜里，他看到一个男子向熊桃桃走去，并将手里的衣服披到她的肩上。
原来如此，是怕那个人看见自己。思及此，李梵心中有些不悦，无论如何，熊桃桃毕竟是他的未婚妻。
“是谁送你回来的？”张龙问道。
“李爷爷的孙子。”
“怎么没邀请他进来喝杯茶？”
“没这个必要，他不见得愿意喝这杯茶。”
“桃子～”
“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我怕我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叫你了。”
“龙～”听到熊桃桃这样呼唤自己，张龙心中觉得不祥，她只有严肃的时候才会这样叫自己，而且伴随着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李爷爷帮助我开饮阅的条件？”
“没有。”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了这个条件就是，与李爷爷的孙子李梵结婚，也就是刚才那个送我回来的人。而我今天去见李爷爷的原因，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哦。”张龙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一早便知道了。铭诚经常接手一些公司纠纷案件，给我提过一些关于李家的内部消息，他不知道你和李家的关系，但我知道。”
“你早知道，早知道也好。我还怕你伤心呢。”
“我当然伤心，无论早晚，我都一样伤心。但我也知道，无论早晚，结局都是一样。”张龙本来想这样说，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而是说了一句：“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觉得对的，只要你是开心的，我都支持。”
“我从没想过要限制你的人生，而你也不必，也不应该让我成为你的枷锁。”
“你放心，我没有很难过，也不会因此抑郁。一直以来，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这就是我的自由。”
“你总是这样，相信我甚过于相信你自己，无条件的支持我而不问缘由。一直以来，谢谢你。”
“我没有你说的这样好。我支持你也好，相信你也罢，是因为你值得，也是因为我愿意。所以，你不是我的枷锁。”
“你一定会别有天地的。”
“我也同样期待。”
送熊桃桃回房间之后，张龙心情欠佳。他不是圣人，还达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睡不着的他决定到书房寻本书看，却发现路隐在里面。
“小隐，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
“我是个大人，你一个孩子不要熬夜。”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让我看看你用你超长待机的人生都看了些什么书。咦～福尔摩斯，难不成你还想去探案？成为新一代隐尔摩斯？”
“看书就只是看书而已，喜欢就好了。我们没必要拘泥于要从书中得到什么教训，汲取知识，并对人生有用。我们只需要想着，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故事，就好了。”
“说的也是呢。那你也帮我挑一本有趣的书吧。”
“我觉得现在，解忧杂货店适合你。”
“解忧？你怎么知道我忧？”
“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另外呢，我来这一个月了，每天晚上我都会在这里看书，从来没有碰到过你。由此可见，你基本上不常来这里看书，尤其是晚上。当你发现我在看福尔摩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无趣的表情，而且言语里对这本书不屑一顾，觉得它无用。人在悲伤的时候，最容易觉得无趣，最期待有用。”
“我怎么总觉得你十三岁的躯壳里，藏着三十岁的灵魂呐。”
“人如果有灵魂的话，又何必要这个躯壳。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思。”
“那我就看看，你所说的，有趣是否真的能忘忧。
“但试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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