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淮水失滔滔
“今日起,罢盐铁转运司的榷茶利权,罢官场茶园,罢榷场官。寿、庐、舒、和等州郡各处茶山,茶户可自己划定界限栽种茶树,所得茶叶纳十分之一,取代租税纳于官府,其余十分之九由官府茶场统收,再以榷价卖于茶商,节级加价,行销四方,由是可钱出万国,利归使司,也无害茶商,无扰茶户。”
旁边的孟仲阳,也只能唯唯诺诺而已。
听到这个,棘门下的茶商和茶户都十分激动,要知道寿庐一带,从事茶树为业的民户占了十分之二三,不少人原本在榷茶法逼迫下走投无路,便发誓“不能杀朝廷榷茶官,便入山结棚造反!”
可现在高岳废除了榷茶法,人心顿时就安宁下来。
后来不过一个月内,寿州地界就有三四千山棚下了山,重新变为正当种茶的百姓,治安风貌也大为改善。
待到皇帝下诏认可后,淮南以西数州山棚,顿时烟消云散。
而在长江对岸,同样盛行茶业的宣歙,韩洄听闻朝廷诏令后,也只好跟在其后撤销了榷茶法,复归税茶法。那宣州的大茶商王子弗兴奋莫名,定要来寿州向高岳谢恩,便乘船出发了。
几乎同时,高岳喝令定武军的大将蔡逢元、周子平、米原,领三百铁骑奔驰到安丰县,把危害地方的营田镇将尹卻,直接从营地里绑出,押送到相国城来。
尹卻还大呼冤枉。
高岳便将百姓苦主的诉状统统陈列出来,随后便说尹卻的罪行倒不至于杀头,改为杖刑便好了。
“痛决三十杖!”高岳坐案,当即判决。
一听到“痛决”这字眼,大伙儿便会意,结果来了四个身高力壮的撞命郎,将尹卻按倒,下到第十七杖时,这尹卻便两眼翻白,背脊尽碎,一命呜呼了。
而后高岳下令废寿州各地营田,将团结兵所占取的田地,统统退还给百姓。
榷茶法被废除,茶商、茶户立即安居乐业;而寿州安丰、霍邱等县的营田彻底被罢废退田,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都夸赞高岳不愧是堂堂宰相,做事颇有雷厉风行的气势。
然则这还不算完,原本却尹卻征募来“营田”的两千五百多田士,大多是所谓的团结兵、权益兵,他们和正规的官健不同,镇、州的官健“皆有常数,其招募给家粮、春冬衣”,即是有定额,有衣赐,朝廷还要管他们家人的吃食,此外节度使要给他们赏设钱;而团结兵即“土团”,只在本州内招募,春夏归农,秋冬追集,只给其本人“衣粮酱菜”的费用。
但衣粮酱菜也要钱啊,也是财政负担啊!
于是乎在寿春相国城的幕府衙厅,高岳直接找来刺史许子余,告诉他尹卻那些营田的兵,统统大刀阔斧,遣散归农。
寿州的兵一下子便削减了四分之一,但高岳却依旧不满意,他对许子余说:“我淮南镇,西蔽申光蔡,以寿春为壁垒;北蔽淄青,以山阳(楚州)为壁垒。而节度使镇扬州,居中统制二处,地方一千里,三十八城,共管兵三万五千,其中一万五千镇守扬州,其余二万驻兵,以寿州、楚州为防御重点,寿州有兵近万,楚州亦有兵五千,而滁、和、庐、舒这四州,大抵驻兵在五百到千人间。不过依本道看,征伐淮西主要依靠的还是本道的八将牙军(定武、义宁、保大、奉义各二将),寿州本地要那么多土团作甚?寿州一万兵,自即日起只保留三千官健,战马五百,其他所有土团,悉数遣散归农。”
许子余有些懵圈,但不得不照办。
接下来,高岳又传令,把寿州还没裁减的三千官健,按照兴元军制,分割为步卒五个营,骑兵一个营,撤换原本的镇将,以自己三衙的亲信李宪、周子平为寿州门枪兵马使,各领一半,分别进屯霍丘、驺虞(今六安),保护百姓的茶园、田舍不被淮西侵掠,并严令二将对这批部队加以操练,所有标准也按照兴元的规矩来。
与此同时,高岳又传送文牒给和州(今安徽含山、和县),让刺史亲自督办,于长江边的历阳大造船只以备征用。
没过多久,俞大娘和扬州方面的船队,将器械物资全都送到寿春处,高岳便摩拳擦掌,准备派遣八将牙军入颖水,往南顿方向进发,伺机在侧翼攻击蔡州的门户郾城。
正在这时候,淮水上下忽降大雪,原本白涛起伏的河面,顿时夹杂许多冰雪,低沉不前。
高岳披着灰色大裘,登石桥门看去,无论是东台湖还是船官湖,全部冰封一片,大小船只皆被冻结在内里,动弹不得,船工、军卒都上岸,聚拢在湖边营舍内烤火取暖。
“这老天,是要来阻拦我的步伐吗?”高岳无奈下,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但那边淮西吴少诚却动了。
十一月十四日,淮西大将余伯良领三千士卒,出蔡州,拉拢两千多淮水颖水的劫江贼,冒雪攻击颍州地界,颍州刺史临阵而逃,淮西军迅速攻陷沈丘、南顿一线,遮断了寿春到郾城间的水运线路。
三日后,吴少诚忽然领一万多生力军,亲自出阵,也是冒着风雪赶赴到郾城前线,接着会同吴少阳、董重质部,集合近三万兵马。随后吴少诚简择出五千精锐,由董重质统带,人人骑乘大骡,骡衣上绘着雷公图案,趁夜奔袭官军营砦。
刘昌、张万福、曲环、燕子楚等营被淮西骡军夜斫,于混乱里折损不少,好在刘昌预先在营地后别设一道壁垒,收容了败兵,接着发起反攻。
这时吴少诚、吴少阳领淮西后继人马又来猛攻。
官军也拼死抵御,夜晚中营砦到处起火,血战纷乱。
关键时,侧翼宣武军刘逸淮难得地领军出战,淮西军看见宣武的军旗,才陆续退出战斗。
是役,官军战死者三千,淮西军也阵亡两千,凌云栅北面原野全被鲜血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