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奉义军匿踪

  无忧城位于沱水边的前哨碉堡,喊杀声大作,论莽热骑着匹瓦灰色的战马,带领着两千精选出来的步骑,忽然踏着浮桥,杀了出来。论莽热铠甲上围上了勇者的标识,他双手握住长长的马槊,在马鞍上的颠簸,让他回想起年轻时奋勇征战的图景。
  一队队西蕃兵奋勇自无忧城杀出来,他们劈砍小封城四周唐军的鹿砦,到处嘶吼着纵火,而营砦内的西川、东川唐兵也动作起来,用劲弩或火铳激烈还击,打得小封直到沱水边烽烟升腾,论莽热骑着马,时而往左,时而往右,身先士卒,到处鼓舞士气。
  定廉山处战斗也爆发了:从山上领着七百骑兵,准备增援小封的西川大将张芬,遭遇了来拦截的一千论莽热分遣队骑兵,双方也开始厮杀冲突起来。
  如是激斗了三个时辰,双方各有伤亡,无忧城蕃军焚毁了唐军数个营砦,大呼凯越。
  可回到城中宫堡后,论莽热却觉得不对劲,就唤来料敌防御使和笼官们,“今日之战,虽杀伤牵制许多唐兵,可却没有见到韦皋的军旗”
  有笼官就说:“韦皋而今在西川的军制”
  这话说得论莽热眉头紧锁起来,这笼官担心的没错,现在韦皋在西川的军制,和高岳有所不同。
  高岳在兴元和凤翔,就是定武军.义宁军(牙军)—州县的射士这两层的配置;可韦皋不同,西川毕竟是人力财力的大镇,于是他采用的是韩滉韩晋公当年镇海军的配置,以拥有军号的奉义军为牙军,且吸纳原本五千名善战的西山驻屯部队,扩充到一万三千人,而后又将蜀都东诸州郡的兵马编为“清远军”,将邛、雅、黎等南面州郡招募来的蛮兵外加西蕃的降卒编为“镇静军”,各自驻防在要害处,最后才是射士军,韦皋规定大州八百射士,中下州三百射士,只顾营田,闲时操练武艺即可。
  韩滉当初在江东,也是润州镇海军为牙军,下面又有宣州采石军、越州义胜军等为“镇军”,最后韩滉又下令于各州设“团结子弟”及通常所说的乡兵,大州名额一千,小州名额八百,三层体制,每年光是支给三万牙军、镇军的赏设钱就有六十一万贯,足见只有西川和两浙这样财大气粗的方镇才能如此。
  按照今日出战的笼官向论莽热回报:小封城内竖起的,只有清远军的旗帜;而定廉山上应该也只有镇静军的旗帜,至于出战的张芬,更是镇静军兵马使,也都符合韦皋的军制。
  “韦夜叉的牙军,奉义军呢?”顿时,这个最大的疑问浮在论莽热的心头。
  他的麾下军将异口同声:莫非韦皋亲率奉义军,前去驰援高岳了?
  那现在摆在论莽热前的选择就两个,一个是集中一支兵马,无视小封和定廉的围城唐军,也冲出去,投入到平戎道战场上去,只要我们到那里,极有可能成为决定整场战争胜负的砝码;
  还有一个,那就是全力出战,把唐家清远军和镇静军的围城营砦给击破掉,保全整个无忧城四面的维州地界。
  当然还有个下下策,那就是困守无忧城不动,无所作为,当然这种行为是绝不能发生的。
  稍微比较下,大部分麾下都赞同,选一支五千骑的精锐,由论莽热亲自统带,出无忧城,按照第一条方案,驰援平戎道的战场去。
  论莽热脸色阴沉,也在认真思索着,且在宫堡的中厅内走来走去,良久他发问说:“要是韦皋领奉义军,在通往平戎的半路设伏,专等截杀本大论,又该如何?”
  这时数名料敌防御使和笼官低声商议会儿,便自告奋勇说,如我无忧城出军,容我等为先锋斥候,于前探路,誓死保障大论行军周全,此外如韦皋不设伏,我等即可投入到平戎道战场;若韦皋设伏,我等看破伏兵,也能和韦皋牙军厮杀得不相上下,如是韦皋牙军也无法到平戎道和高岳会合,在彼处我大蕃对高岳车城依旧占优。
  所以,主动出击,才是最优的抉择啊!
  于是论莽热立在维州地界的铜图前,是想了又想,斟酌了又斟酌,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他说今日天色已接近黄昏,出兵恐有跌宕,待到明日天色清朗后,本大论即点起五千精骑出战,剩余一半继续固守无忧城。
  然而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敌我双方所有的量都在不断变化着,也在激烈博弈着。
  论莽热虽下定最终的决心,但也拖延了一个晚上。
  就是这个晚上,对战争胜负的归属,往往有着无法挽回的重量。
  简而言之,首先论莽热所期盼的清朗天气,根本没有出现。
  黄昏时分,整个维州、静州、恭州的地带又开始下雪,并开始刮起风来。
  平戎道前线,西蕃总帅论恐波蒙着毡服,身后跟着三个曹的禁卫东岱骑兵,各个持大槊,人马全身贯甲,坐骑迈动精瘦的四足,在雪地里疾驰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从故城,又跑到这里,然后又从己方的左翼跑到右翼,论恐波的心情由最初的欣喜,变为了现在的沉重。虽然击溃了唐军城傍的中央和右翼,可负责进攻的七支小东岱步兵也伤亡颇重,士卒也疲累不已,刚刚挨近高岳的车城便被密集的炮铳给打了回来。
  而己方左翼四个东岱的骑兵,虽然一度插入到车城北原,但也被高岳的义宁军骑兵配合骆驼炮给驱逐回来,现在唐军依旧牢牢掌握着两侧,高岳本身的车城及定武、义宁的两支牙军也岿然不动。他若冒进,反倒可能被反包抄。
  论恐波极目往前望去,雪的帷幕又密密织起来,他前列安置的东岱步兵们,坚忍地在雪地里立阵,脚足前燃着取暖的火,星星点点,而高岳的车城就像头卧倒的巨兽般,在越来越急的雪中隐匿了踪影。
  在他马旁,被驱赶上前的庸们,密密麻麻,扛着简易收集来的木材、树枝等,踏着被冻得乌青发紫的赤裸双足,开始往高岳车城方向而去。
  “叫东岱步兵们,跟着庸,他们被打死打伤无所谓,踏着他们的身躯攻入车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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