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驱九折坂
“什么?”赞普很威严地询问飞鸟使,“这是唐军改变了用兵的路线,那进兵的主帅是谁?”
飞鸟使说,是唐家东川的节帅杜黄裳和巴南的防御使刘长卿。
赞普看了看箭靶上的画像,有点生气地说,如果不是韦皋和高岳动了,你也好,云南东日王也罢,不要用这等无趣的消息来滋扰本雍仲。
这时各位尚和论们,都对赞普说:高岳所在的兴元兵马,正入侵我大蕃的武都和仇池,看起来是策应唐家在西北神策军对陇右秦州的军事活动。
“你们都被唐家欺骗了,高岳和韦皋是如今舅家最倚重的心腹元戎(西蕃众臣想,赞普啊你的口风怎么变得如此快),也有最有能力最年轻的权门,如果不是他们亲自率兵,那即不可能是唐家主攻的方向。”随后赞普稍微思索下,就对各位尚、论们说到,本雍仲觉得秦州也好,武都仇池也好,乃至这次的云南东路的马湖江也好,不过都是唐家佯攻而已,那么排除这些路后,答案便只剩下一个,高岳和韦皋都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他们的精锐兵马也许正在向黎州和巂州奇袭的途中,也即是剑南和云南的西路。
“他们要把大蕃的势力,驱逐出大蕃、唐、云南三者交界处,这样就方便拉拢云南,让云南背叛本雍仲!”赞普咬牙切齿。
众臣便问方策如何,赞普当机立断,说起会川、神川、青海、腊城、曩贡等九地节儿、通颊兵马,交给南道大论论莽热统领,共大料集七万军队赶赴巂州,和唐军决战。此外,赞普还传令乞胜坨,让他现在就去云南的阳苴咩城,担当严密监察“赞普钟”的角色,防备云南反水,另外赞普还交给这位一个任务,那就是索取云南方更多的人质:为了巩固天神赞普和东日王间的友谊,请你云南六位清平官,各交一位儿子来逻些城,来我们这世界佛教中心研(充)习(当)佛(人)法(质),另外南诏东日王异牟寻也要把亲弟弟凑罗栋一并送来。
这时众臣虽然领命出殿,但都感到怀疑:这天神赞普的判断,到底对还是不对?
正在他们狐疑时,韦皋的奉义军,和高岳的定武军,合计一万三千精锐,并四千匹战马,已开始翻越邛州和黎交界处险峻万重的邛崃关了!
此刻,邛崃关雪雾弥漫,高岳和韦皋铁甲贯身,甲外披着厚重的羊裘,看着眼前的万重山峰,有些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汉代王阳被任命为益州刺史时,曾要翻越这邛崃,赴任蜀都,结果看到此山道,就悲叹说我身体是父母给的,为何要让它遭受如此磨难,让父母伤心呢?说完就弃印归乡了。”这时一并出征的幕府判官刘辟慨叹说。
于是奉义、定武两军军将望着险峻无比的邛崃关,也无不有畏惧之色。
而此刻高岳则说:“后来汉时又有位叫王尊的,也要翻越邛崃前往蜀川就任,至关隘下便问从吏说,此非王阳所畏道也,吏答曰是,王尊便叱其驭手曰,驱之!”
言毕,高岳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下坐骑,声若洪钟,对着邛崃山巅上的积雪大呼声:“驱之,登九折坂!”
所谓九折坂,即翻越邛崃山的必经之地大相岭,因为道路萦绕曲折,故而得名九折坂。
“大伙九折坂坂头再见!”随着高岳和韦皋抽动马鞭、催动坐骑后,奉义、定武两军成队成撞的铁衣甲士,无不激愤起来,争相上马举旗,跟着二位节帅,往九折坂列队而行。
翻过这里,便入黎州地界,再过要冲清溪关,便能入西蕃和云南布防重兵的巂州地了!
坂下,当高岳和韦皋,在众将的簇拥下,至一座横跨山涧的飞梁时,便见到一碑亭,上书“忠孝亭”。
韦皋便用马鞭指碑亭说:“此桥名为忠孝,是说王阳不越九折坂是为个孝字,而王尊叱驱九折坂是为个忠字。诸位儿郎,如今你们说,我们要奉戴哪个字?”
“忠!”万千将士齐声攘臂高呼起来。
越过忠孝桥,忽然有斥候骑兵,引着数名蛮人而来,这些蛮人都身着橦树衣,赤着双足,而后得骑兵的指示,全都拜在道边,对高岳和韦皋行礼,称自己是在邛、黎、巂州地界居住的勿邓蛮,属乌蛮七种落之一,世代和南诏通婚(南诏蒙氏也是出身乌蛮),这次是代表勿邓的大鬼主苴嵩而来,愿为唐军引路开道。
此外又有蛮人叩首,说自己是代表两林蛮的大鬼主苴那时而来。
又有人称自己是代表丰琶蛮的大鬼主骠傍而来。
高岳大喜,说勿邓、两林、丰琶统称为“东蛮”,乃黎、巂两州武装最强大的部落,如今肯归依我唐,当真是如虎添翼。
韦皋却笑起来,说这也是本人在招诱西山八国同时,对黎、巂的蛮族所做的些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看来韦皋潜诱东蛮已久,现在终于在大军翻越邛崃山时发挥作用。
很快,韦皋就在忠孝桥头处,承诺几位东蛮的使节,愿马上就奏请天子,封勿邓的苴嵩为邛部都团练使、长川郡公,封两林的苴那时为护邛都督、顺政君王,又封丰琶的骠傍为神武左将军、和义郡王,随后韦皋就让刘辟取出蜀都城铸就的金银印章和锦绣袍带来,说你等原本居住邛、黎、巂地带,都是我唐的赤子,后来陷没西蕃之手,不通朝贡多年,现在本节帅和高节帅至此,就是能让你等重归唐土,这些东西都是天子授命,让我在蜀都城备好的。
这群东蛮当然知道,对唐家的“朝贡”意味着:献点土特产去,然后绸绢器物的赏赐大大的有,这可比跟着西蕃当炮灰强多了。
再加上韦皋话语一番赤诚,东蛮的使节们无不跪地叩首号泣,说我们屈从西蕃淫威这么多年,总算见到唐家父亲来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