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6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梦境,福满满怎么样也睡不熟了。
  她闭上眼,就会有光怪陆奇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非噩梦的画面却让她心情很不愉悦,甚至精神更加不济。
  梅梅像是从未有过倦意一般,默默守在她的床边,只要她睁开眼,就会无比热忱的奉上热茶或者热毛巾,甚至还提议自己会按摩手法,可以给主人按摩一番,放松福满满的身心。
  福满满又感动又难过,自己给予这个孩子的才多少一点,她就这样倾囊而出的爱护自己。她甚至把自己收藏的一些小玩意儿递给福满满:“主人,如果说,我说如果,你要逃走,就用梅梅积攒下来的东西吧。”
  福满满感动不已:“谢谢梅梅。这些你留着傍身吧。”都是一些闪亮亮不值钱的东西,梅梅不懂得甄别,只要好看闪光的,她都偷偷藏了起来。
  “我们是可以在这个殿内走动的吧?再被闷在屋子里,我要抑郁了!”福满满胸闷不已,她做梦来到这里,还没有仔细的把这里看一看。
  梅梅点头,帮她拉开一扇门:“怎么不可以,主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们如果阻拦你,我就打垮他们!”她说话虽然幼稚,但是表情却十分严肃,说话间一捏拳头,指尖噼里啪啦的火花流窜。
  福满满看了,暗暗心里吃惊,她只能用梦境一切皆有可能来解释。
  好在士兵守护的是大殿之外,只要福满满不出这住着的大殿,也就没有人前来阻止她的行为。
  福满满此时的身份敏感,所有人心里已经将她视为一半的国主。
  如果舍我将狮兽劝服,很有可能,福满满就是下一任贤君。
  所以福满满一路走来,廊间所遇到的人无不恭敬,都是垂着头,退让一步。
  这是正殿,一般由历任国主或者准国主住下,主厅的侧手边有一间陈列着历任国主画像的祭奠之厅。
  福满满一路走来,啧啧称奇,这里这可谓所有文化大融合,她看得出虽然一切以东方古风为基调,但是又不乏舶来品。
  “你们这里,真是各方面元素都汇聚了呀!”福满满看着古风琉璃灯盏上雕刻着的西方美女图,有一瞬不知道如何吐槽。
  梅梅有点不好意思:“这里每年涌入大量的不明人士,来自八方各国,他们带来的文化,也是稀奇古怪的,我们便挑了些好玩好看的留下了,你看到的都是最美的。”
  可是最美的拼凑在一起也未必是美的啊,就比如屋顶之上琉璃瓦五颜六色的还贴着各种彩贝闪闪发光,然而边框却还保留有中华古朴的质感,这样一结合,简直是不伦不类。
  福满满一路走过去,看见主厅的侧手边灯光比别的地方要强盛的一间屋子,不禁产生了好奇感。
  “那里是做什么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门口的士兵垂头退让了一步。
  梅梅却在门口停了下来:“主人,这是历任国主的祭拜堂。”
  福满满哦了一声。
  梅梅怕她不明白又解释:“就相当于普通人家的祠堂一样。里面挂着的都是历任国主的画像。”
  室内的灯点的比外面多一倍,福满满并不想在夜里探望这些先人的画像,她匆匆瞄了一眼就打算离去。
  然而她一瞄之下,居然再也挪不开眼睛。
  “我可以进去么?”她询问士兵。
  士兵惊慌的看了她一眼,模棱两可:“应该可以,舍我大人认定的准国主,应该不会错的。”他侧让一边。
  这里面能够进来的人很少,只不过这几天来看国主画像的人却比平时多了一倍。
  饱含困惑的老丞相,神秘无比的舍我大人……
  福满满踏进了侧厅,回头看了看在厅外的梅梅,梅梅朝她做口型,我在这里等您出来。
  看来梅梅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
  她抬头看向之前让自己挪不开眼的画像,这是最近一任国主夫妇的画像,两人甜蜜的依偎在一起,女国主的指头上就戴着那枚粉色碧玺的戒指,而男国主则是作搂抱状,将娇小的女国主整个裹在了怀里。
  福满满的眼泪瞬间蕴满了整个眼眶。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有关于父母的任何东西了。这幅画像不似她记忆里年轻的父母,这幅画像里,父母的年岁已经步入中年。
  母亲受到岁月的庇护依然还是甜美如昔,但是气质比以前更加沉稳,而父亲却已经有着一个成熟男人应有的稳健了。
  同她记忆里父母最不同的是两人的眼神,再也不是清澈无虑的眼神,她的记忆里,父母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每餐应该吃些什么,饭后谁来洗碗。
  然而画中的父母,眼神却充满了忧虑,虽然画上的两人都在笑着,却也看出隐藏在画像下的忧心忡忡。
  “爸爸,妈妈……”福满满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不管这是不是在梦里,能够看到自己的父母,她已经心存感激。
  她慢慢稳定下来情绪,看了一圈周遭的国主,历任国主的画像都是老年态,最年轻的一任从画像上看也接近七十岁。
  唯独她的父母,画像在中年时代。
  她环顾了一周,又在父母的画像前上了高香一柱。然后再无任何发现,从堂内慢慢走了出来。
  梅梅看她情绪更为低落,一路上想尽办法给她讲笑话。
  她的笑话令福满满耳熟,福满满问她:“这些笑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梅梅想了想,回答她:“啊,上任国主最爱说笑话,虽然大多数我们都听不懂,但是每次去服侍的小姐妹回来都会讲给我们听。”彼时梅梅还是个内向的洋娃娃,姐妹们都出去领到了任务交换灵力,唯独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即便是出门工作,也是选择夜间擦拭物件无人看见的工作。
  福满满又问她:“你知道上一任国主们的事情么,能讲给我听听么?”
  “上一任双国主呀……”,梅梅在记忆里寻找旁人口里的双国主,她其实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人,所有的讯息都来自于别人的谈论中。
  说起上一任国主,也是一对神奇夫妇,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碧玺戒指是他们的最终目标,然而碧玺戒指这次破天荒的选择了夫妻两个作为国主。
  两位国主虽然心思一直不在此处,却也将王国打理得不错。
  然而…………
  “那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主人,她们是上天派来视察的,一定是老天爷又把他们召唤回去了。”梅梅用了很好听的词汇,但是谁都能听出,这两人应该是遭遇了些不寻常的事情。
  福满满很焦急的问梅梅:“你就说得明白点吧,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这里每隔五年便会有一次天降考验,在有国主的情况下,国主一般会担起这个责任,双国主出现的那年,天降考验异于以往的艰难,双国主为了救世,同靥兽共同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靥兽?
  “那是什么样的靥兽?你能形容一下它的体态和样貌么?”福满满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完全想不来应有的联系。
  “靥兽千人千面,所有的人眼里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大多数人选择了逃避,真正面对它的人并不多,我也不懂双国主为什么会选择主动出战。”
  “啊,对了,我记得,双国主并没有孩子,但是出战前其实女国主说过:为母则刚,为了孩子,什么样的生猛怪兽不能面对?”梅梅没有经历现场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听姐妹们谈论时获得的讯息,未免显得支离破碎。
  为母则刚,福满满的心变得酸楚。即便是知道身处梦中,可是她却知道母亲守护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她一直相信爸爸妈妈是为了守护自己而主动征战去了。
  “后来靥兽还出现过么?”福满满问梅梅。
  “啊,主人,靥兽被他们两个消灭了啊,他们是伟大的人!换得这五年的平安!可是这个五年期又要出现的啊!好可怕啊!”梅梅的语气充满了忧虑。
  “不怕,梅梅,我会保护你!”福满满一巴掌拍在梅梅的肩膀上。
  长长的走廊,壁灯将其照射得暗而神秘,福满满和梅梅走在上面,远远看去,影子被烛光拉得极为狭长。
  如果再仔细一点看,两人的影子旁,有细微的抖动。似乎有什么要挣脱出来一样。
  九重天外依然是画质一般的云朵。连排列都是差不多的样子。画者在这笔墨肉眼能及的范围外,也是马虎行事。
  舍我的长戟上光芒已经黯淡。
  狮兽幻化做人形,背手而立在云端。黑发入墨,一席白衣在风中烈烈飘洒。
  “我稍稍一松懈,你就跟过来了,乘风破浪不惜损耗百年修为展破撕开空间,你也是厉害。”舍我伸手收了长戟。
  背手而立的狮兽缓缓转过身来,眸子黑而深沉,凝视于舍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要破了空间回头找她助她?有我一个岂不是已经足够,我难道不算是贤能,不算是明君?”
  舍我突然就笑了:“白老兄,你在说笑么?亘古以来,你便是祥瑞的象征,是明君身边的明灯,什么时候自己也兴了一统天下的心?”
  “为什么不可以?他们都不若我强,也须得我来指引,明灯为什么不能处正位?”白袍的青年眼神锐利,直视于舍我。
  他于尘世浮沉上千年,见过太多的昏庸无能。即便是他一手举荐明君,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袭,最后终究一杯黄土。
  既然交替这么快,不如让他来试一试,他的寿命亘古流传,不曾消逝。
  舍我叹了一口气,问他:“你怎么还未明白,我以为你比我看得更加透彻。”
  “白泽,你有想过为什么这个空间会存在?它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因为你的私念,而牵引着靥兽跟随而来。五年前,有人压抑了靥兽,你得以过了一段好日子,如今靥兽又出现,你便想像五年前一样,将她引进来,再次替你付出一切压抑靥兽么?”
  “但是靥兽本身究竟是什么?白泽,你思考过这个问题么?世人传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知晓这些。”舍我问白袍青年。
  白泽不吭声。
  “我知道她是解决一切的关键,所以你才会这样穷追不舍,想要在梦里将她永远的留在这里。你在你构建的世界里偷走了我的器身,使得我一直未能出来帮助于她,现在这里不再是你的世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再次禁锢我?”
  白泽眼神闪闪:“我本意并不是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来寻找答案。我也不是想要那个位置,凡尘俗世的这种举荐方式只是一种把戏,我只是心存迷茫而已。”
  舍我突然笑了:“不如你我打个赌,看在这空间里,你和她同时面对一切,谁才是真正的无我,心存众生。”
  白泽冷冷哼了一声:“无我?心存众生,那我一定是赢定了,她那样的孩子,心无大志,能存下什么?”
  舍我并不应答他的话,只是伸出手。
  白泽傲然也伸出手,同他作赌誓言。
  粉色的光芒同金色的光芒相护交映,互为一方,纠缠旋绕许久,最终碰撞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誓约的誓字。
  “可以,不过你得收敛你的神力,否则那样不公平。”
  白泽斜睨了舍我一眼,突然笑出声:“你把我想得这样龌龊?都是这么多时候的老朋友了。”
  舍我不理他,哼了一声,从祥云上一跃而下,朝着大殿飞去。
  他乘七彩云朵归来,历经之地,百姓都惊得下跪礼拜。这个国度神仙很少,虽然奇异的事情经常发生,但是老百姓通常是有心无力,只能任其发展。
  出现了舍我以后,消灭了好几个凶兽,百姓对他的爱戴可谓是深厚真实。
  老丞相官服的纽扣都没有扣上,急急迎来。看见舍我已经缓缓自天空而落。一时间面对着大国师,结结巴巴不知所言。
  福满满也被梅梅一路扯过来,披头散发的,还有些茫然。
  舍我还是一贯的高冷。
  长长的衣袍一路滑过地面。
  “狮兽不服我举荐的国主,他自己也有候选之人,如今也送来,一并接受考验看看到时候,谁才有资格作为真正的国主。”
  他同众人解释。
  老丞相结结巴巴:“那,那也是好事,举贤而立,这样对我们国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啊。只不过,狮兽举荐之人现在何处?”
  舍我停住脚步,目光凝视于远方。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也一并看去。
  宫殿之外有一条长长的台阶,汉白玉造就,台阶的尽头因为日照,肉眼所及是一片白光。
  那位候选人就从白光里慢慢地衣角飞扬着走了进来。
  他的姿态端庄而优美,他的长相俊美温润。就连老丞相这样的老古董都不免心里赞叹,真是一副好皮囊。
  他慢慢走过来,眸子黑亮深沉,视线并未落在在台阶之上的任何人身上,仿佛穿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白厌!”福满满大惊,扭头看舍我:“他……他不该在这里吧。”她这梦为啥把白厌也牵扯进来了。
  舍我眼波动了动看了一眼福满满:“因为他循着你过来的,你不打足精神做好国君,他就要取而代之了。”
  福满满嘟囔:“我不要做国君,他要做让他做啊,你跟我走就可以了。”
  舍我气得瞪了福满满一眼。
  福满满一缩头,举手妥协:“我懂我懂,你生是国君的戒指,死是新国君的器灵。”
  舍我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又看向白泽。
  白泽朝着舍我直直走过来,看向了他身后的福满满。
  福满满他乡遇故知,忍不住眉开眼笑的朝他笑了一笑。
  这一笑,让白泽的心里突然暖了一暖,他竟然也破了冰一样,朝着福满满嘴角弯了弯。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自己发现后,心里一惊,想要敛住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不可能了。
  “很开心这里遇见你。真不好意思,我把你牵进来了。”福满满全然当这里是自己的梦境。
  白泽嗯了一声,他发现自己对福满满纵然有满腹的想法,没有见面前有一万种方法置她于困境,然而一见面,他的心就莫名软了下来。
  “你被安排在哪里住?难道也跟我一起住在那个大殿?”因为是早就熟悉的人,福满满直接撇下了众人,蹦蹦跳跳的跟着白泽一路走。
  白泽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里还有点依赖自己的味道,心里一动,居然有些开心,他保持着面上的高冷,冷冷嗯了一声。
  “哎呀,那真是太好,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天,你不知道你没来之前,我都闷死了,只有梅梅陪着我。我真是太无助了……”她一路碎碎念,不知不觉将手围上白泽的手臂,两人一高一矮地旁若无人就将众人甩在后面了。
  白泽眸子动了动,悄悄落在了被挽住的胳膊上,他却没有喝止福满满,装作不知道的任由她挽住。
  大臣和老丞相面面相觑十分不解的看向舍我。
  破天荒的,他们从这位神秘的国师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
  “都散了吧,他遇见福满满未必是件坏事。”舍我随意的挥了挥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