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遗物

  “这第二,三万五千亩良田牧场,那是十年前的事了,近些年,受害虫侵扰,只有八千亩牧场,一千亩山地尚存,如此大功,这封赏也是合适的。”国君钟海澜回道。
  听完解释,严司长眼光更加渗人了,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没有收到勘察文书,如此大事,为何,不上报!?”
  国君钟海澜没有回答,又从近侍手中取过几份文书,递了过去。严司长伸手夺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每看一遍,眼色就愈加的犀利,这回,连赵峰都感觉到了,澎湃的寒气正从严司长身上涌出,严司长脚下竟然凝出了三尺方圆的一片白霜,整个大殿仿佛到了冬季。若非修行有成,加上身上皮肉厚,赵峰只怕都受不了这刺骨寒意。天泰王国一位老供奉上前两步,站到国君身旁,释放出焰火的气息,这才算驱散了这刺骨的酷寒。
  赵峰这算是看出来了,国君钟海澜根本就是在调虎离山之计。严司长是个严谨的人,遇到更紧要的事,哪还敢停留,当然是立即返回圣殿。赵峰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子居然卷进了这种事情,这是找死的节奏吗?”他胖脸上忍不住就流下了滴滴冷汗,哪怕这大殿里寒气未去。
  许久,严司长才算压住怒火,把文书递给姜学士:“好一个调虎离山,血沙谷地之事,我会上报上去,想来查证不难,如果山河司弄虚作假,戒律院绝不姑息,如果是天泰王国作假,哼哼,戒律院也绝不姑息,本座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余下的事务,烦请姜学士费心,本司,就此告辞!”
  说完,严司长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待到严司长远去,姜学士才看了看手中的文书,其中三份乃是天泰王国发往山河司的公函,言称没有收到勘查文书,又有两份乃是恳请勘察血沙谷地的文书,其中提到,烽火原赤背蚁泛滥成灾,已侵蚀烽火原田土近三万亩,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看完这些,姜学士也不免倒抽一口冷气。
  土地之事,素来是圣殿的要务。圣殿把天下土地分为六等,分别是灵地、沃土、田园、荒原、废土、绝地。六等土地,灵地极少,专指那些生长灵树、灵草的福地。沃土也是不多,大部分都被开辟为药园。田园最为广阔,乃是农民种植食粮蔬果的田地。荒原却是贫瘠之地,不宜耕作,但也有农民开荒播种,多少有些收成。废土则不然,这是寸草不生之地,凡人在废土之中几乎无法生存。至于绝地,那是连修行者进入都可能有去无回的地界。
  烽火原所辖血沙谷地就是圣殿勘察定下的“废土”,如今,这寸草不生的废土,竟然衍生出赤背蚁这等异虫,那就说明此地正在发生异变,如不加遏制,多年之后,这里恐怕要变成新的绝地。对烽火原而言,将是一场灭顶之灾。好在赤背蚁这等异虫喜热畏寒,还没有侵蚀地势较高的山地,否则,这块领地就是个巨坑。
  赵峰正在那胡思乱想,廉司长就和国君谈妥了封赏之事,甚至签押了封赏文书,这效率,直看得赵峰目瞪口呆。
  大事既成,国君钟海澜即安排大开宴席,鉴古司一行自无不可,姜学士也是半推半就,最后欣然入席,赵峰也得以列座末席。一番觥筹交错,圣殿使者大都不胜酒力,余下的行程就只能推迟了。席间,更发生一件怪事,姜学士对赵峰大加褒奖,言称赵峰是几十年不遇之奇才,若是修行者,必定引入戒律院任职。
  曲终席散,众人归去,赵峰却被王宫侍卫引去有司具结文书,每到一处,都有官员上前攀谈,尤其对他的私事颇感兴趣,上到赵家祖宗的功绩,下到赵峰平常看什么书。问来问去,赵峰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些人是在看女婿吗?”想到这里,赵峰不敢再留。几经辗转,从户部出来的时候,已是日头西垂。
  赵峰启程离开之时,王宫城墙角楼之上,国君钟海澜正在举目远眺,一身宫装的琴心公主陪在身侧。
  角楼之上,国君钟海澜长吁短叹:“琴儿呀,为父这次为了庶务院,得罪了戒律院和功德院,你说是得是失呀?”
  琴心公主今天心情不错,回道:“父王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呀,庶务院首座自然对父王赞赏有加,戒律院恐怕也会感激三分才是。功德院,好大的名声,把持功德鉴别之权,这些年却是专断独行,我可是听说,圣殿各院对功德院颇多非议。您把功德院的把柄送给戒律院,戒律院还不高兴?至于功德院,绝地勘查这等大事,居然敢弄虚作假,恐怕长老院必然严查,如此看来,功德院首座能不能坐得稳还在两说之间,如何敢再父王您呢?”
  “哈哈,听女儿这么讲,父王倒是宽心不少呀。那功德院首座对我天泰本就不待见,为父多次拜见都避而不见,以为天泰是那面团不成,任由他们,倒是山海司那些人恐怕会恨死为父喽。”国君钟海澜不太在意功德院的态度。
  不待琴心公主接话,国君钟海澜却转了个话题:“琴儿呀,你看这新任学士赵峰如何?你也是认识的,当不当的你夫婿呀?”
  琴心公主没有答话,沉默了许久,方才幽幽说道:“父王,您又乱点鸳鸯谱了,我答应过的,今生绝不嫁入豪门大族,你也答应我,这夫婿我自己来挑,何况,这赵学士如此肥胖,修为又低,我师傅怕不会同意的”。
  “哎,也是为父对不起你。王族两位老祖宗,太上长老他老人家年岁已高,大长老又受过重创,如果我钟家不能再出一位阳神强者,只怕这国君之位就岌岌可危了。今日,为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正是为此。为父虽然是个凡人,但这修行之难,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几代的王族男丁,有灵源的,个个心浮气躁,没灵源的,各个盯着这国君之位,整日里勾心斗角。你天性纯真,若不是没路走,为父实也不想让你踏上这修行之路。我知道,你要走那炼心之路,你久在王宫,不食人间烟火,不经历一场婚姻,如何能够圆满?”
  “父王不必如此,这修行,女儿也是自愿,资质如此,便是不想修行,只怕也由不得本心。今生若是能成就真人之位,也不枉人间走上一遭,谈什么牺牲不牺牲呢?您也说的不错,我确实要经历一场婚姻,不然,我的心灵无法圆满,您点的这个赵学士,女儿会见见他,一切看缘分吧”。说完,父女二人谁都不再说话,看着天边的最后一道余晖渐渐消逝。
  赵峰乘坐马车回到外城家中,下车之时,就看到自家门口已然挂起了大红灯笼,许多官员学子居然都聚在这里,不太宽阔的院落竟然有几分车水马龙的样子,赵老爷子那是满面红光,笑的只会说“好好好”了。原来,赵峰册封圣殿学士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对这些官宦人家来说,大司空虽然是个虚职,到底是人脉还在,更何况是又出了个圣殿学士?这可比朝廷册封的爵位金贵多了,毕竟,朝廷册封的爵位,只有朝廷承认,圣殿学士,可是走遍天下都承认的。
  见到赵峰归来,众人立即围上来道贺,赵峰一一回礼,闹腾了一个小时才算是清净。待到人群散去,赵老爷子关上房门,拉着赵峰来到楼上。恭恭敬敬地请出祖宗牌位,又把册封文书供了上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这么嚎啕大哭起来,好似把这些年受的苦闷都哭了出来。赵峰也知道赵老爷子的苦处,也一同跪倒在地,温言劝说了半天。老爷子哭了整整半个小时,眼睛都哭红了,才回屋歇下,去睡觉还抱着那册封文书不撒手……
  赵峰心里也极为高兴,他今日的经历,可谓奇幻,这会,他丝毫困意都没有,反而感觉精神焕发,许是宴席之上吃了太多珍馐所致。他思来想去,这会,他的脑袋运转的飞快,他想到,自己的地位如今确实是不同了,不知,能不能依靠这个解决寒丝玉蛊的问题。赵峰以为,以他当前的身份云霄玉宫只怕不得不顾忌自己了,即便自己是个普通修士,可也是圣殿认定的学士,自己出事,云霄玉宫必然受到牵连。
  但是,赵峰又不想仅仅依靠圣殿学士的身份,他想起了夏伯的话,如今,最可能帮助他的,其实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南疆,一个是西境,南疆巫师赵峰不认识。西境蛮人倒是有些门道,毕竟,赵峰的母亲就是蛮族人,说起来,赵峰也有蛮族的血脉。想到这里,赵峰到床下掏出了一个小木盒。这木盒很粗糙,赵峰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铜牌,挂在一个小红绳上,又有一个小小的木像,面目并不清楚,只可依稀分辨出是个女人。赵峰把木像拿出来,摆在掌心,这两件东西,就是赵峰母亲留下的东西。自从赵峰回到京都,就派人去寻找他母亲的遗物,可惜,能留下的只有眼前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