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抹茶味芝麻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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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接着道：“我们原本是有个羊脂白玉碾的，被师傅带下山了，所以只能用这个紫铜的了。好在紫铜碾出的茶有种特殊的甜味，说不定你会喜欢。”
艾雅忙点头道：“以前没喝过这样的茶，有劳您了。”
破晓微微一笑，专心捣茶，神态专注而认真。艾雅也噤声虔诚地看着他。
不知是人认真做一件事时都特别有魅力，还是破晓无论做什么事都特别有魅力，总之艾雅觉得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以往都是别人被艾雅的美所吸引，如今艾雅却是被别人的美所吸引，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就好像磁铁两极相吸是一种必然规律，又好像飞蛾扑火是一种本能，如果用西方理论来讲，这是潜意识在透过双眼寻找美好的事物，借此汲取灵魂所需的养分。
艾雅是天平座，对美尤其敏感，不管是天上变幻的云，地上各色的花，商店里精巧的小陈列、咖啡上细致的小拉花都会让她感到美和愉悦。如今遇见了破晓，只觉得他如琉璃般清澈透明，眉间有清风，唇角有花香，只需静坐在这曲水流觞的小池边，就能感觉到时光的柔软和岁月的静好。喝茶什么的倒是次要的了。
这时破晓已将茶饼捣成米粒大小的细末，炉上的水也开了。
他先取出两个白玉茶杯，用沸水冲淋，道：“这是暖杯，茶倒入暖杯，就像远行遇到热情的好友，不至于感觉像受了冷遇，就会自然而言地散发清香。”
接着他用一柄小勺舀入两勺茶粉，道：“茶粉也不需要碾得太细了，否则冲水时茶末飞扬，如人张扬跋扈，反倒不美。”
说着他高高拎起茶壶注入少许沸水。他的手很稳，水柱落下时绵延不断，而且没有泼溅出一滴水珠。
“这叫调膏，把茶粉调均匀了，不易结块，口感也会更爽滑。”破晓放下水壶，拿出一根长柄小勺在茶杯中搅拌。
艾雅看着他搅拌茶粉，觉得有点像在冲调芝麻糊，而且是抹茶味的那种。
茶粉调匀后，破晓再次持壶注水，道：“冲茶时水温过高，茶末会下沉，过低茶末又会上浮，需中正平和，沉浮有度才好。”
艾雅忙点头称赞：“对，果真不沉不浮，中正平和！您冲得真好！”
破晓搅拌了一会，将小勺换成一个打蛋器似的东西，在茶碗里来回旋转，道：“这是击拂，要指绕腕旋，手轻筅重，才能做到上下透彻。”
艾雅不懂什么是手轻筅重，只得避重就轻地赞叹道：“光是看您的动作就是一种享受啊！您的眼睛看不见，是怎么能注水这么准的呢？”
破晓微笑道：“肉眼虽然看不见，心眼却是睁着的啊。我派中有一门闭眼禅，可以锻炼我们的听觉、嗅觉和触觉，让我们通过声音的远近、气味的浓淡和空气中气流的变化来感知外部的世界。所以闭上眼睛，会发现很多东西在心里反而更清晰了。之前我只修炼了个皮毛，如今领悟却是更深一层了。”
“闭眼禅？果然神奇。”艾雅再次赞叹。心想：不知我在他的心眼看来是什么模样的，估计是蓬头垢面，面目模糊的吧。
这时茶汤已冲调完毕，呈现出一种悬浮胶着状态，放在懂行的人眼里就是最完美的状态，但在艾雅看来，真的很像一碗黄绿色的芝麻糊啊！
“请用茶！”破晓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次的茶冲得不错，汤花应该是紧咬杯沿，久聚不散的。”
艾雅不懂什么是汤花，也不知道什么样算久聚不散，只得双手端起茶杯，先闻了闻茶香，赞道：“好香！有种花香的气息。”
破晓点头道：“这茶生长在这百花谷中，芽叶浸润花香，不需再额外添加香料，倒是省了一道工序。”
艾雅喝了一口茶汤，只觉得香味虽然浓郁，口感却有些粘腻，少了些清素静美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没喝习惯，总觉得倒是自己在家喝的茶叶更爽口些。
“您试过不做成茶饼，直接用芽叶冲泡吗？”艾雅试探着问。
“直接烹茶虽有野趣，但茶汤苦涩，形色不美。”破晓摇头。
艾雅猜他应该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像煮菜汤似的直接把采下来的茶叶放进锅里煮，笑道：“不是直接烹煮哦，我家乡那里流传的喝茶法，过程不如您演示的这般美，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哦？愿闻其详。”破晓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艾雅想起自己以前曾带团参观过茶场，也大概了解了制茶的流程，说不定自己能仿制出一款茶叶来呢，便道：“您这有新鲜采摘下来的茶叶吗？”
破晓双眉一扬道：“我们就坐在茶树下呢，你要多少？我来帮你采。”
艾雅这才发现，原来头顶的大树竟然是棵茶树！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茶树，此时正是谷雨过后没几天，仰头看去，只见树上嫩芽簇簇，叶片肥厚，正是采茶的好时节。
艾雅微微红了脸道：“先给我个一斤左右的叶子吧，我试试能不能做成功。”
破晓拔地而起，像脚下升起了一朵云，托着他飞上了树梢。原来他已经可以飞行了。
飞行一般是修行者突破七级的标志。艾雅自从来到太常后，虽然练功不辍，但不知是因为少了压力还是缺少契机，功力一直停留在五级。虽然刘叔叔说不要紧，厚积而薄发，但艾雅总盼望着自己能尽快提升，感受一下不靠飞行器在天空中飞行的感觉。
如今看着破晓如仙人般飞行在半空中，艾雅简直羡慕得不行。真希望自己也能肋生双翅，与破晓一起翱翔天际。
破晓一会儿就采了半布袋茶叶，只是他采的茶不像大千世界的那么精细，不是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而是每支都有五公分左右长。但叶片保持得非常完好，显然是手上力度控制得极好。
艾雅大加赞美道：“您太厉害了，闭着眼睛都能采茶。”
破晓笑道：“先用手指拂过树梢，触感柔嫩的必是嫩叶。只可惜功夫还不到家，叶片只怕有大有小，不知是不是合用。”
“合用，合用！喝茶喝的是个野趣，完全一致反而没有自然天成的美感了。”
艾雅随口瞎说，倒让破晓觉得这小姑娘颇有灵性，真是领悟了大自然美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