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斩将

  孟家齐带主力加入,分出一部支援最前方,继续冲击穆春部,见赵石和纪献诚自两翼突进来,急令部曲再分兵迎敌。孟立得了后援,与穆春战在一起,孟家齐暂时领亲信挡在了纪献诚的路上。
  此时这方战场已经先后汇集了约两千人,很多地段再无严整分明的锋面,双方最早期投入试探的部曲因为疲惫和伤亡已经分别撤回,暂时歇息,此时于志龙和孟庆都在分开心思,紧张的注视着唐兀卫的首次进攻,盘算着未来战况的走向,自己何时要投入最后的决战。
  孟庆不知对手大营内一支骑军正悄然集合,正轻轻的拐出大营的一个侧门,直扑元骑的侧翼。
  于志龙早已打定主意,若马如龙抵挡不住,全军紧急后撤回营,吴四德必须顶住元军步骑的追击,即使自己的骑军全部丧失掉也在所不惜!
  “传令,弓手全部至马如龙部后五十步,若鞑子破阵,全力射之!常智校尉,紧随弓手,若马部溃败,务必拖延鞑子的冲锋,保护好弓手!”于志龙做出了调整。
  这是应急之策。这些弓箭多是临时赶制,不论是射程还是破甲力度远不及官军制式装备,战前测试,射程不过百步,实际杀伤只有六七十步。临时组织的弓手不过两百人,每人只有一壶箭,这是于志龙野战对付元骑的最后一支力量了。
  赵、孟二人你来我往战了数十回合,两人再次欺身相近,孟河大喝一声,重戟自上而下力劈,赵石举枪相迎,只听得喀嚓一声,长枪枪杆当中折断。
  重戟浑身是精铁所制,势大力沉,枪杆却是黄杨木,虽然粗,硬度比不得精铁,无数次被碰撞,劈刺后终于被打断!大戟锋刃长近两尺,闪着森森寒光,带着血渍,借势而下!
  赵石惊而不乱,他闪避已是不及,勉强侧头稍稍让过,戟刃自耳边堪堪呼啸落下,重重的落在左肩,肩头铁甲页直接被戟刃破开,再割裂内层的皮甲,破裂衣衫,入肉,见骨!
  孟河大喜,就要抽戟回拉,戟刃微微斜拨,想在赵石脖颈处拉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赵石则两手弃断枪,右手迅速握住戟杆,稍稍斜拨开,他两腿发力,身子迅速旋转一圈,贴着戟杆向前两步,左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佩刀,斜劈孟河面门。
  孟河急抬铁杆,连连挡住赵石劈来的三刀,两人现在近乎贴身肉搏,长戟难以挥舞,失去了距离优势。赵石再次一刀落空后,刀刃紧贴戟杆,一招落水推舟,直奔孟河紧握大戟的两手。
  孟河已来不及用铁戟抵挡,索性放手,急退两步,拔出三尺多长的短剑与赵石战在一处。
  一寸短一寸险,与刚才两人的大开大合,精彩对战不同,现在两人腾挪贴靠在一起,惊险更甚刚才!
  周围的亲卫等见各自主将形势凶险,纷纷扑过来急救,又被对方的士卒舍命相挡,结果一时间谁也不能冲过来。
  论技艺,两人不相上下,赵石久为斥候,胜在搏杀经验丰富,亏在左肩受伤,孟河魁梧有力,体型比赵石还大了一圈,但他擅长持戟冲阵,短于贴身肉搏。
  不一会儿,两人身上的铁甲就被彼此划破了数处,或留下数道白色划痕!若没有这些铁甲,两人早已重伤。
  当无数爆炸响起时,惊得孟庆失色,急问:“贼军后列为何传来炮声?难道贼军竟有如此多的火炮!”他身侧诸将也是惊骇,不知所以。
  孟庆急令斥候打探,同时再次催促孟河等加强攻击。
  也先居中军,隐隐听到右翼炮声隆隆,也是惊疑不定,军情司早就禀告临朐贼军几乎无炮,这右翼的爆炸声为何而来?
  刘正风等诸将则明白,定是于志龙使用了他所说的炸药包了。因为数量不多,这些炸药包全部集中在于志龙处。既然左右两翼都出现了元骑,而当面的元军又在稳步后撤,石砲,弓矢,火铳梯次袭来,想必元军是要逐步消耗自己,再做反击了。
  万金海等则根本听不到。现在元骑已经突破了阻拦,在付出了数百伤亡后,汹涌的元骑波浪般撞击到了万金海,秦占山所部的步卒阵列中。
  与于志龙精心编练,采取步骑对阵的方法不同,万、秦等部的士卒多未有经验,虽然也有许多长矛等,面对飞驰而来的元骑,许多士卒面色惊骇,不知如何应对,下级军官又多组织不力,除了发出许多自相矛盾,或顾此失彼的命令外,几乎没有多少有利的协调指挥。
  那副指挥使嚎叫一声,驱使前驱直接撞入步卒阵列,无数步卒立刻被撞飞,或被战马踏在蹄下!本来层层阵列顿时出现了许多缺口。
  “长生天在上,杀,杀,杀!”副指挥使大叫,催促部下加速。
  前几列元骑几乎尽殁,这副指挥使也是心痛如绞,尚未接敌就丧失数百人骑,这代价足够摘去他的官职了!
  因为没有他途可去,只能一力向前,少数元骑为了让开前面的陷马坑之物,纵马跃向旁边泥泞之地,因为马快,一些战马脚下打滑,反而噗通噗通栽在了泥浆里。
  随着一阵惊人的撞击声,数百元骑如利刀扎进了万金海、秦占山部的步卒阵中。无数步卒被撞得凌空飞落,也有无数刀枪或砍或戳,落在了元骑和战马身上,许多元骑跌落马下。
  战马失了主人,惊得乱蹦乱跳,一时间人喊马嘶,怒叫声,惨叫声,枪矛折断声,战马轰然倒地声等等,充斥这片战场。
  很快步卒阵列被冲散,击溃,大股士卒被驱赶,骇退,或者吓得掉头就跑,甚至部分军官也跟着往回跑,无论万金海如何组织,鼓动,威吓,皆无效果,大批溃卒携裹着他和亲卫向后退。
  万金海的侧翼终于崩溃!
  秦占山位于后列,见前面崩溃,感觉回天无力,只得聚拢身边的部分将士,形成几个团,团聚在一起。在奔涌的骑兵面前逃跑是纯粹找死的行为,按照当初计划,秦占山尽量收拢部曲,把道路露出来。
  元骑正在如巨浪涌入,杀透敌阵,副指挥使大喜后,突然间前方大队贼骑纷纷驰来。
  “快集中!不要停!继续冲啊!”他直起身子,向后面的元骑大声下令。部下们也发现了对面迎来的贼骑,骨子里的凶悍血性被激发出来,骑兵是高傲的,能够与之匹敌的对手只有骑兵。
  唐兀卫根本来不及回抄,去对付万金海的前阵,那里田辉部正与其战得难解难分。
  这是刘正风各部等汇总的骑军,大约六百骑,总数近似于现在的元骑。看到唐兀卫冲过陷马坑后,骑将言虎早就率领骑军运动到了秦占山部的后面,发现前面步阵开始松动,崩溃,知道元骑即将杀透阵线。
  言虎环视左右,策马在众人面前往复驱驰,给众人鼓劲。他本是于海的老部下,擅骑术,精技击,在老卒中有威望,所以被刘正风特任为此次骑军总管。
  “兄弟们,现在轮到咱们上场了!是爷们的,跟着老子杀鞑子啊!”
  这些人虽然分属各部,大多还是新卒,不过见前阵的士卒死命杀敌,多数还是热血澎湃,特别是见刘正风,于世昌部冒着抛石,箭雨和火铳,一步步前进,留下一地的死伤同伴而坚决不退,心内震撼之余,现在更有与敌放手一搏的冲动。
  “听老哥哥的,今日站在这里的爷们,就没有打算逃跑的!言老哥带头,兄弟们绝不皱眉头!”众人七嘴八舌,轰然响应,即使少数人面色发白,心有所惧,在这个氛围下,也是闭口不言,随大流了。
  看看元骑已经突出阵列,十几骑,数十骑,近百骑,纷纷涌现在阵后,言虎大手一挥,道:“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大家伙跟紧了,千万不要掉单,今日大家就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吧!”说完当先冲去。
  这些骑卒少有训练,特别是技击和战阵冲杀训练,主要是编练的时间太短。多数人被选中的原因,一是会骑马,二是身体强壮,敢于杀敌。
  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言虎等将领不得不要求众人紧紧贴靠在一起,即便是前面的同伴被元骑杀下马来,因为敌我交汇的时间极短,后面的同伴可以趁机补刀。其实也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那副指挥使见对面冲过来贼骑,嚎叫一声,毫不示弱的对冲。元骑的马高,力强,若不是刚才被阻击了一番,这样的两军对冲,仅一个回合,只怕言虎所部就得损失至少四分之一!
  战马飞驰,两边的速度都不慢,卷起的两股烟尘中闪亮着无数雪亮的寒光,随后又是无数的刀枪格挡砍刺之声,夹着许多惨叫落马的声音,在滚滚洪流面前,只要跌落战马,基本上是被踩踏毙命的一条路。
  在这片战场上,双方开始了骑兵的对决。
  孟河心内欲狂,他虽高大魁梧有力,却失于灵活,面对赵石的贴身搏击竟是渐渐处于下风。
  赵石瞅见对方一个空挡,佩刀斜劈对方面门,孟河急侧头,一剑飞捅赵石腹下,另一手外拨赵石握刀的右手腕。
  两人动了真火,都想速战速决,此时赵石根本不顾刺来的一剑,干脆闪电般的刀交左手,反握,刀身下移,顺势划向孟河的脖颈。
  只听“嘡——”的一声,利剑触甲而断折,孟河断剑继续刺下,赵石腹下的铁页也被断剑彻底刺断,剑身顺势入体。赵石身子急转,尽力偏移,让过要害,他手臂暴涨,手腕向前一递,在孟河的脖颈处飞快的划了一刀!
  孟河本来一脸狂喜之色突然转为惊骇,他手握断剑,不可思议的低头,只见无数热血自脖颈如飞瀑四溅。勉强转头看向赵石,耳听得赵石淡漠的话语:“尔败了!”
  旁边的孟河的掌旗手和周围的几个义兵亲卫俱大惊,主将阵亡,军心动摇。靖安军士卒趁机而上,连杀数义兵,那掌旗手惊慌失措下,不仅把将旗遗失,就连自家性命也丧送了。
  赵石咬牙拔出体内的断剑,掀掉孟河的头盔,高举佩刀,一刀断其首。
  当孟河的首级被赵石高举过头时,周围的靖安军齐声高呼,喊声惊彻天地,孟家军上下闻着胆寒。
  本来有些摇摇欲坠的阵线,终于被赵石,纪献诚,穆春等部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