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受创
最后共集中了一百四十余人,暂编为一队骑军。赵石将众人集合后,上马直奔元骑而去,赵石见于志龙和马如龙已经血战一场,特意让于志龙和马如龙留守,于志龙却不干。
“众家兄弟都不顾自家身死,上前诱敌,我又怎能在后留守?何况此计是我所出,并且又暂代中队千户,理应当先作为表率!”
赵石拗不过于志龙,只得让他位于自己马后。这个任务的危险性实在是高,若想平安回来,除了自身武艺高强外,战场运气也少不了。看到于志龙即使负伤也要同行,吴四德、马如龙等与他熟稔,知其性格,不以为怪,纪献诚和常智等人则暗自愈加佩服。
刘正风还搜集了军中所有皮甲和铁甲等给他们穿上。
当颜赤千难万难的自陷阱区终于冲了出来时,身边的下属只余百余骑,马速也大大降了。
看到元骑冲出来,刘正风一声令下,列于身前的步卒们缓步前压,从正面抵住元骑。为了更好的干扰元骑,部分步卒甚至手举六七米长的尖头木杆,利用长度优势不断地突刺,使得元骑无法有效地搏杀,有的甚至被长木杆顶下马来,落入众步卒的包围。
赵石率兵在刘正风后列队,原先跟随出发的人已经剩余不足八十了,而且近两成负伤,损失的人员多是在与元骑对冲时阵亡的。
颜赤不甘心到极点,这些反贼竟奸诈若此!勇士的荣誉在哪里?颜赤愤恨到极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长生天在上,以伟大的成吉思汗发誓,我颜赤今生定将杀尽这些反贼!
颜赤狂挥弯刀,左右劈砍,硬是杀透了对方的列队,直冲大旗而去。完颜阿木儿紧随其后,他虽然口舌花花,畏死怯难,但头脑机灵,一身功夫还是不错,战至现在居然毫发无伤,也是奇事了。
刘正风站在“于”字大旗下,不断喝令指挥,后见颜赤等元骑杀至跟前,二话不说,抽刀就上,周围的大小头领和亲卫也是一拥而上,现在双方完全混战在一起。
赵石他们骑马列队在后,刚才几番大力冲杀后都是身心疲惫,手酸臂麻,一时还缓不过劲儿,见此时混战之乱实不易加入,故暂时在一旁观战,暂且整顿队形。
颜赤杀透刘正风等步卒阵列,回头一看,能跟在马后的下属已不足百人,尚有不少元骑在原地与对方纠缠在一起,难以脱身。前方的敌骑已经列队,似有驰援之意。颜赤只得长叹一声,喝令众军跟随自己,马不停歇,直接觅一方向直奔而逃,不再与赵石等纠缠。
一场战斗结束了,元骑留下上百具尸体,愤怒的步卒们根本不接受元骑的投降,即便是元骑伤员也全部被乱刀砍死。头领们也没有任何制止,甚至还纵容部下采用一些比较血腥的方法处置元骑俘虏。
在大家看来,既然已经与鞑子不共戴天,这些俘虏或伤员被自己任意处置完全是天经地义的,倘若自己落到鞑子手里,下场绝对更惨!
鞑子不仅对造反的人绝不放过,而且为了夸大战功,或粉饰败绩,推脱责任,杀良冒功的事更是频繁发生,差别只在程度不同而已。刘福通和芝麻李的部下落在鞑子手里后的凄惨遭遇,早已传遍中原各处,所以士卒们要么拼死作战,要么寻机逃跑,极少有弃械投降的。
于志龙下马随赵石回到刘正风处,这次诱敌相当成功。元骑损失大半后,落慌而逃,大部队得以保全。路上赵石对于志龙微微一笑道:“志龙,这两次对敌你功不可没,你做千户,实至名归!”
“我们今日能够存活,于小哥当为首功!”马云龙今日自始至终与于志龙在一起,对于志龙的所作所为佩服的是心悦诚服。纪献诚和常智等人见于志龙智勇出众,已是有心结交,如今见于志龙再建功劳,且敢于身先士卒,不畏刀矢,二人心里服气,自此后甘愿归其麾下。吴四德、侯英等斥候队里的老人也与有荣焉。
夜色渐深,刘正风安排打扫战场不提,同时亲自向于海报告了战况,于海伤势愈重,得知胜利的结果自是喜悦,感觉身体似乎也好了些,对于志龙的表现则更加欣赏。刘正风安慰他慧眼识人,只有于世昌在旁有些闷闷不乐,自己今日也手刃元骑三人,但是比起于志龙来就差得远了。
刘正风随后吩咐各队择地宿营,自行生火做饭,并安排晚上的警戒。因为今日中队损失很大,且头领基本阵亡,不得不临时以于志龙为暂代千户,尽快整编余部。于海与刘正风则宿在前队之间,驻地比邻随军家眷的驻地。
白日一战,缴获鞑子战马甚多,刀枪弓矢也不少,盔甲虽多有破损,但对于基本无披挂的起义军来说,却都是宝贝,只要缝缝补补,拼凑一下就可使用。众人虽伤痛战友阵亡及家人被害,但死里逃生后,又得到甚多的缴获,悲痛之情倒也大大减少了。刘启、秦占山等几个头领甚至来不及吃饭,就急不可耐地赶到刘正风前先讨要了不少的兵器和盔甲。
吃完晚饭,于志龙与马如龙开始集合幸存的中队人马,点验后,除了负伤的,尚有四十余人可战。于志龙干脆将其编组为五哨。至于缴获的战马,于志龙留下二十余匹,其余尽归刘正风分配,毕竟不是人人都会骑马作战。
众人聚在一起,择地歇息,酣战一场后,众人都很疲惫,很快就一个个进入梦乡。因为缺少帐篷,大家多露天宿营,点上篝火后,在地上铺上茅草和毯子,再躺在上面睡去。按照于志龙的安排,只有伤兵方可睡在帐篷里。
于志龙不敢立即就睡,与纪献诚和常智交待好夜间的警戒人员和次序,又与马如龙一一检查了马匹后,才找了个地方,裹着毯子放心睡下。睡前于志龙依稀听到有人在远处低声哭泣,白日作战时死了很多人,幸存者在将死者掩埋后,此时仍然难以放下心中的哀伤,失去亲人的伤痛令人不时低低地抽噎。
乱世民贱如草,今日埋的是你,他日谁来埋我?
夜色愈加深重,沟涧里传来阵阵的蛙鸣,此起彼伏。篝火渐渐地小了,山中露重,梦中的人们感觉到冷意,呢喃着,互相依偎的更紧。
皎月西移,已到寅时。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急促而来,一队骑兵竟突然出现在营地附近,在手举火把的照明下,直接冲向了前队于海的歇息地!
因于海重伤,亲卫们架起一顶帐篷,于海就裹着毯子睡在里面,闺女于兰原先在旁伺候,夜深后,于海遂让她回去照顾母亲,只留几个亲兵在旁伺候。
此队骑兵速度很快,目标明确,蹄声惊醒了熟睡的人们,睡眼朦胧中,有人借着火光,认出来骑竟是元兵!
原来颜赤遁走并不太远,见追兵回撤后,便停下集合,考虑下一步怎么办?这次大败自己罪责难逃,实在无法回去见脱脱大帅。颜赤见完颜阿木儿垂首立在一边,气不打一处,若不是乌颜骨贪功冒进,打草惊蛇,自己怎会败绩若此?
回顾左右,现在尚存的下属已经不足百骑了。
“阿木儿,我军今日大败,你可有何良策?”颜赤缓缓地问道。
完颜阿木儿浑身一抖索,实在不愿回话,但是听颜赤的话中意思,只怕若不能说出一些可用的计策,难免回去后颜赤不把战败之责推脱到乌颜骨的身上。现在乌颜骨已经化为英魂,朝廷再是如何追索严判也落不到乌颜骨的身上,只是自己作为逃回来的总旗,怎么看都是最好的替罪羊。
“大人,卑职,咳,咳,卑职正在绞尽脑汁为大人谋划。”
“哦,可有所得?”
“咳,咳,大人,卑职觉得,卑职觉得—”完颜阿木儿吞吞吐吐地道。
“嗯?”颜赤的浓眉渐渐立了起来。
“大人!卑职斗胆献一计,敬请大人定夺!”完颜阿木儿心思电转下,急中生智。
“讲!”
“大人,我军虽有小损,但反贼的伤亡却甚大,估计他们今晚不会再继续行军了。而且劳累征战一日,必然疲惫不堪,今晚的警戒定然松懈,若是我军杀个回马枪—”完颜阿木儿可不敢实说元骑的伤亡。
“嗯。”颜赤本来对其不报什么希望,刚才不过是借机发泄怒气,先想些推脱的路子,如今听到完颜阿木儿的话不禁心中一动,细细地考虑了一番。
“若是反贼没有给我们机会呢?”静思了一会儿,颜赤反问道。
“唯愿长生天保佑,大人洪福!”完颜阿木儿小心翼翼得答道。
看看天色,已是酉时,颜赤再次琢磨了这个计划的细节,下定决心,先择一个隐秘之地,全体休息,吃饭,喂马。戍时叫来完颜阿木儿命他领着两人前去探查,务必找到反贼大首领的所在,观察是否有机会偷袭。
完颜阿木儿心里发苦,但脸色不变,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的计划有不小的一厢情愿的成分,观今日一战,反贼里定有能指挥明确,调度到位,有勇有谋之人。倘若对方没有放松警惕,即便不设陷阱,只要警戒得力,这个计划就很可能泡汤。不过军令已下,完颜阿木儿不敢违军令,只好回去做准备。
因为此次探查对自己生命攸关,完颜阿木儿特地挑选了手下最精明伶俐的两个,三人喂完马匹,用粗布把战马的四个马蹄包裹严实,马嘴裹上套,再仔细检查了一遍装备,确认无误后,辞了颜赤,悄悄原路摸回来。
离着老远三人就下马,将马匹藏在树林茂密之处,并将三匹马有意分开一段距离,免得彼此争执,发出声响。三人利用地形,渐渐摸进了宿营地。
这次长生天的保佑起了作用,刘正风等人确实没有料到元骑大败后,还有胆子回来摸营。以前遇到的汉军等豪绅武装在大败后早就逃的不知所踪了,所以虽然布置了夜哨,但自上而下都放松了警惕。完颜阿木儿甚至发现了有两个哨位竟然已经沉沉睡在了树后。
今晚老天似乎也帮他,此时月朗星稀,借着月光,完颜三人爬进了营地。因为担心于海夜间伤情加重,几个亲兵在于海帐篷跟前设了帷幕,亲兵就宿在里面,此处与前队的其他帐篷相隔较远,基本上处于宿地的中心,这反倒是帮完颜阿木儿确认了目标。
完颜立即派一人回去报信,与颜赤确定了联系。当颜赤带队悄悄赶来后,向颜赤报告了营地的分布和实际状况,完颜再亲自与下属动手,悄悄解决了那两个已睡去的守夜哨兵。
警戒已除,颜赤带人骑马摸近了后,举起火把,按照完颜交代的路线直奔宿地中心而来。几十骑突然自暗处窜出,借着篝火的亮光,将沿途遇到的茫然惊醒之人全部斩杀!
哄然的蹄声自然很快惊起不少睡梦中的人。但是因睡眼朦胧,人们一时难以辨别这些骑马之人究竟是谁,待得借助篝火和月光认出是元骑时,颜赤已经杀到帷幕处了!
一时间人喊马嘶,营中乱成一团。
于志龙等带人赶过来时,颜赤已经把前队这个宿营地蹂躏了一遍,地上到处是死伤者,各种杂物散落的到处都是,最关键的是于海所在的帐篷已经彻底毁坏,十几具尸体倒在四周,部队的大头领于海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