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馆中密谈

  东武城无甚能人,乔浮帐下兵将也无甚能耐,先前被张飞冲突一阵,东武将士尽皆胆寒,此刻正被乔浮聚拢于驿馆,与陈良内外协防。
  张飞先行遣散了手下一干好汉,着西平昌士兵衣甲,乔装作关羽随从,按剑跟随在后。
  石塔上早被乔浮安排下士兵观望,见山贼退去,斥候火速禀报,因而不待关羽等人赶至驿馆,乔浮便是快步迎上前来,向关羽笑道:“英雄果然不凡,区区山贼,自挡不了英雄三招两式。”他只道关羽真是去退敌,因此自然而然地便将功劳揽在关羽身上。
  岳封远远跟在后方,听到乔浮之言,心中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山贼乃是因他而退,乔浮却毫不提及;可笑的则是乔浮身为一县之长,竟对一伍长低三下四。
  只是如此倒也有些好处,青松子与关羽分别看岳封、张飞二人颜面停手,若是乔浮当真感恩青松子与岳封恩情,难免又会叫关羽心中不岔。
  关羽虽高傲,也不好伸手即打笑脸人,只得勉强与乔浮寒暄几句。
  趁此机会,岳封低声向青松子问道:“你与关羽究竟有何恩怨?”
  青松子双目一眯,一字一顿地寒声道:“杀父之仇。”
  岳封嘴角一抽,摆手道:“我读书虽不多,可也不至于如此好骗吧?我瞧你年纪与关羽相仿,说不得你还要比他大上几岁,他能杀你生父?”
  青松子似乎万分笃定,话语中充斥着凛冽,道:“便不是他,也是他父辈人物。我本亦是名门出身,自小随父辈习练祖传苍龙刀法,这刀法向不外传,缘何他关羽一个外姓之人会使,必定是趁家严外出游历时害其性命,并以卑劣手段逼问出苍龙刀法要诀。”
  岳封奇道:“如此说来,令尊不知去向?”
  青松子断然点头,道:“至此已失踪二十年有余,家严外出游历时,家中男丁稀少,早无他人会使这刀法,因而必定是那狗贼行使卑劣手段。”
  岳封摆手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此话着实有些讲不通。若真是关羽或其父辈自令尊手中强夺苍龙刀法要诀,为何关羽对你也恨之入骨?”
  青松子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下先手为强,眼下苍龙刀法只我二人会使,他自可堂而皇之称苍龙刀法本属关氏,如此自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岳封摆手道:“这更加不通,要我是关羽,我就不会这么做。既然苍龙刀法已经到手,也何必再冒险去杀你呢,只要稍微在江湖上散步些假消息,你便要臭名远扬了。”
  青松子使劲摇了摇头,道:“不论如何,他便是我此生大敌,师尊也深以为然——斩杀关羽之日,即是我青松子神刀大成之时。”
  岳封更觉古怪,这古怪不仅仅体现在关羽与青松子,就连紫菱、赵霆之事也是扑朔迷离。
  若是他没记错,赵霆曾亲口与他说过,她与紫菱也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难道是王越从中作梗?岳封不自觉有了这惊人的想法,且这想法一旦冒出,便像一根骨刺般卡在了心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岳封看青松子一眼,后者正对前方与乔浮寒暄、大刺刺受下功劳的关羽怒目而视,当下摇摇头,一边苦笑一边暗想道:算了,这等无根无据、无边无际的事情还是少考虑为妙。
  寒暄一阵,关羽已是大为不耐,当下轻咳一声,打断乔浮源源不断的夸赞,道:“将士们操劳一夜,想来也累了,我需亲自驿馆坐镇歇息,以防山贼再偷袭入城。”
  后方的岳封与青松子闻言对视一眼,皆是暗自冷哼一声。
  关羽虽听张飞之言暂且与青松子罢战,只是却丝毫不信岳封会有何锦囊妙计,因此亲自坐镇驿馆,只要与岳封一言不合,便要亲自动手焚烧粮草,说不得还要将岳封等人一并砍了。
  不待乔浮回话,关羽已扬长而去,领着后方一干人等径直进了驿馆。
  既有外使前来,驿馆中早被乔浮肃清,除却负责伺候客人的下人外,便只余下了平原与西平昌两县的人手。
  岳封生怕青松子与关羽再起冲突,不待入屋便向青松子吩咐道:“你先带兄弟们去寻陈良,令他替兄弟们安排住处,今夜虽无人身亡,但这二十个弟兄人人负伤。后日还有恶战,早些歇息去吧。”
  青松子虽厌恶关羽,然心中却担忧岳封安危,迟疑道:“大人身边可不能无人保护啊……”
  岳封笑道:“无妨,你大人我也非手无缚鸡之力,何况我与张兄有些交情,他还能看我被人杀了不成?”
  张飞转过身来,哈哈一笑,道:“不错,谁要动岳小兄弟,俺张飞第一个不与他干休!”他嗓门可当真不小,至少行在最前方的关羽是能清清楚楚听到。
  岳封心中有些感动,低声道:“张大哥不必如此,关兄亦是重义讲理之人。”
  张飞笑道:“俺当然知道关兄重义讲理,只是叫你平白受个人情,日后俺有所求,你小子也不好拒绝不是?”
  “当然,张大哥若要我岳封帮忙,我岳封当万死不辞。”岳封郑重地向张飞一点头,随后又玩味一笑,道:“只是张兄天赋异禀,久后武艺必定能成为当世第一人,莫非还有事能求到我区区一个县令头上?”
  通过张飞所展现出的武艺,岳封已猜出张飞于武艺上有过目不忘之能,前次他与赵霆夜探张府,赵霆曾使出的招式,张飞能使个遍,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飞未在此方面多做纠缠,只是摆摆手,面色似有几分凝重,道:“万死不辞有些言重,若真有所求,你莫要拒绝便好了。”
  说着,两人已随关羽步入内堂,关羽也不卸甲,也不安置兵刃,只冷然坐于主位之上,而后向手下将士一挥手,道:“门外等候,不可放任何人入内。”
  “岳小兄弟,快快入座。”张飞忙招呼岳封入座。
  “说吧。”关羽自顾自斟茶一杯,丹凤眼向岳封一瞥,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人皆会先入为主,只因青松子是岳封手下,关羽自然对岳封无甚好印象,只是归根结底,陈良酒宴中的表现却令关羽对岳封略感兴趣。
  岳封也不想再多啰嗦,只将此行前与陈到所定计策陈述一遍。
  关羽默然不语,手上灌着淡茶,心中显然是有些意动。
  眼下各势力皆有所图,上至刺史,下至县令,各个都想乘势占据一地,就连岳封也不例外。而此时正值秋收之后,冀州各郡各县皆要将兵粮送至韩馥所在之处,真叫韩馥平白得了这些兵粮,韩馥想来又可再招数千兵马,对冀州各方势力皆无好处。
  关羽沉声问道:“你可有把握?”
  岳封点头道:“本只有七八成胜算,若有关兄、张兄加入,那便是十拿九稳之局。除我带来这数百人马外,另有高唐义贼暗伏在侧,再加上关兄、张兄人手,我等少说有两千人马,便是攻下枣强也足够了。”
  张飞附和道:“关兄,这进奉的粮草可非小数目,少说也有数万石,若真能劫下,回去或可招兵买马。”
  关羽颔首道:“如此倒也可行……”
  岳封微微一笑,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不论是谁也要心动几分,关羽能点头应下,显然已是暂时放弃了与青松子的仇恨,答应与岳封合作。
  听张飞与关羽商量几句后,岳封忽奇道:“关兄,此事非同小可,不必先行向西平昌县令汇报一声?”
  张飞瞪岳封一眼,道:“那西平昌县令徇私枉法,眼下正被我押在山中看候,关兄虽只是一伍长,于县内却颇有威信,我二人正打算自立门户,尽己所能匡扶汉室。”
  这话听上去当真是颇为中二……岳封苦笑一声,当世游侠多是些落魄士子或是富家子弟,与祖辈之上与朝廷多多少少有些联系,因此也多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当然,这话自是漂亮,话说出口又能做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只是眼下关羽竟要自立门户,这实在是出乎岳封意料,水镜先生曾说过,关羽与张飞最好是与得龙气者结拜,如此一来,久后形势才可得以稳固。
  念及此处,岳封试探着问道:“关兄自立门户,久后欲奉何人为主?”
  关羽淡然道:“既是要匡扶汉室,自要奉皇室为主,少帝新登帝位,正是需我等尽心尽力之时。”
  “或许,我该再问过水镜先生才是……”岳封喃喃自语,就连水镜先生、童渊与乌角先生,对九龙之气这等虚无缥缈之物也只是一知半解,说不定眼下就连水镜先生也处于迷茫当中……
  虽说岳封能够强自改变任何事情,可结拜之事却绝无可能,不论是袁绍还是公孙瓒,关羽、张飞都不可能与其结拜,若放在后世,大抵便是人们所说的“三观不合”。
  “太荒唐了。”岳封摇摇头,心中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