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划道划道

  岳封端起药碗,低声轻叹道:“这可当真是天降馒头狗造化……”
  他只道紫菱睚眦必报,料想日后也无多少好日子可混,不想一转首便是苦中见甜。
  “馒头是何物?”紫菱听得分明,两手连连施针,俏脸却是转向了岳封。
  岳封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此刻他才想起馒头乃是日后诸葛孔明南征为避免“人头祭祀”所创,后世馒头也是由那时“蛮头”演变而成,眼下除他之外,谁又知馒头是何物?
  紫菱心知岳封定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也懒得与他计较,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快些将药喝了。”
  岳封闻言却是将药碗放下,笑道:“免了,我内伤不重,已恢复了七八成了,这药便差人送予李二公子吧。”
  紫菱手上银针一顿,怒道:“你怕我下毒?”
  岳封摆摆手,苦笑道:“并非如此,只是,只是……这药太苦,我吃不惯。”这倒并非虚言,良药自然苦口,眼前这碗药只闻上一闻就足以令他头皮发麻,实在令人难以下咽。
  他亦不是铁打的身子,跟随乌角先生练武时便病过几次,受伤流血更是不计其数,只是这几番他宁愿挨上几天等待伤病自行痊愈也不愿吃这苦涩入魂的汤药。
  紫菱古怪地瞪了岳封一眼,叉起腰冷笑道:“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苦吗?”说完,她停下手头上的活计,径直走来,先端起药碗饮下小半,而后玉手一抹嘴巴,再将药碗推给岳封。
  岳封抬头望着紫菱,心中虽有不情愿,奈何又不愿被一小女子比下去,当下将心一横,捏住鼻子,一口气将药灌入腹中。
  苦涩自是难免,只是这汤药径直入喉,似乎也不似以往那般难以下咽,且待药流入腹中后,一股暖流自胸腹间快速传至四肢百骸。
  紫菱微微一笑,道:“调息一阵吧,我施针尚需小半个时辰。”
  岳封并未答话,双目一闭,淡淡紫气已涌现至面门。近些年他内劲进境缓慢,料想已是到了瓶颈,欲要再进一步却总是不得其法,如今虽是内伤缠身,然也算其缘法,若能一举冲破瓶颈,内伤自然随内劲大进而烟消云散。
  岳封盘坐,紫菱则是俏立于榻前施针,两人一个面上紫气盎然,一个额上汗珠密布。
  “嗯……”沧桑的轻哼忽而在紫菱面前响起,李鸿苍白的面色隐隐有了几分红润,他眉心处一皱一松,两只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又再次闭合。
  紫菱轻舒一口气,先前数个时辰她的精神持续紧绷,眼下正是筋疲力竭之时,正待退后两步,岳封却恰好行功完毕靠上前来。
  “紫菱姑娘,我送你去歇息。”岳封扶住紫菱,将其送出门外。
  经紫菱施针一番,李鸿已恢复了些意识,只是身子终究是有些吃不消,还需歇息几日方能下榻行走。
  时天依旧是对紫菱颇多怨言,只是岳封对此却是一笑置之,而红袖见岳封如此,也没了顾虑,先行告辞离去。
  一晃便是三日,这三日紫菱却是未出房门半步,岳封倒是清闲了不少,前去探望了紫菱几次,却皆是被拒之门外。
  “大人,李老爷登门来访。”这一日,程山忽入内禀报。
  “快请他老人家入内。”岳封正百无聊赖,听是陈鸿到来,忙令程山外出迎接。
  “小老李鸿,见过大人。”李鸿气色果真好了不少,只是面上又多了几道皱纹,发丝又白中透黄,瞧上去比之数日前又要苍老不少。
  岳封笑道:“李老爷子不必多理,快快请起。”
  李鸿亦是笑了笑,道:“先行谢过大人救命之恩。”
  两人寒暄一阵,李鸿便止住话头,好奇道:“听闻大人在我府下发现一清泉?”
  “不错。”岳封点点头,道:“这泉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我亦正要与老爷子商量此事,您看……”
  李鸿断然摆手道:“此事不必多言,虽说此乃造福平原之事,奈何清泉入口正当宗族祠堂之下,前次小儿冒然带大人前往已是坏了规矩,莫非大人还要将我族祠堂变作市井之地?”
  岳封万万未想到李鸿竟会如此固执,转念再一想,古时“孝”字重于泰山,冒然冒犯李鸿先祖,确是欠些考虑。
  至于酒肆一事倒也不可搁置,待酒肆地窖与李府地下清泉处打通便可,只是此非一日之功,即便二者相去不远,亦是要耗费数月光景。
  正当岳封盘算之际,却又听李鸿说道:“这清泉在我府下,自然该归我李氏所有。”
  岳封闻言一怔,心下却是暗自嗔怒,沉声道:“李老爷此言差矣,此泉虽在李府之下,李老爷在此居住十数年却未曾发觉,如何能做李氏之物?”
  李鸿白眉一挑,反问道:“如此说来,先到者便可当家做主?如此说来,老朽比之大人先到平原数十年,这县令之位岂非也是老朽囊中之物?”
  岳封眼珠一转,分辨道:“即便如此论就,县东头王老年纪比李老爷更胜一筹,这县令一职如何也轮不到李老爷来做。”
  李鸿瞥岳封一眼,哂笑道:“说来也巧,昨夜王老卒于家中,如今这平原,论起年纪老朽确是首屈一指。”
  这有何可骄傲的?岳封摇摇头,他曾听李道谈及先祖,传闻李氏先祖亦是大儒,后人更是代代从文,只李道一个例外。岳封只粗通此道,如何能在论辩之上胜过李鸿?
  岳封苦笑道:“李老爷子,您若愿意做这县令,我自然双手奉上。”
  李鸿摆摆手道:“言归正传。这泉归不得我李氏,却也归不得大人,大人大包大揽,未免有失公正。”
  岳封好酒,对这清泉自然是十分不舍,只是李鸿是个读书人,便是占下这泉也无甚大用……
  “李老爷子,您便直截了当地划出道吧。”岳封早知李鸿另有目的,后者老奸巨猾,自不会无的放矢。
  李鸿莫名一笑,拍手道:“也罢,既然大人要我‘划道’,那便‘划’道。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