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瘦猴时天

  司马徽果真一言九鼎,未及一个时辰,便是差宅中小童将能人异士尽数召来。
  这些人有儒生、有武夫,有穿道袍的、有着僧衣的,有长相俊俏的、有不堪入目的,最令岳封无可奈何的是,其中甚至还不乏瞎子、跛子之流。
  总而言之,三教九流的人物皆囊括。
  但令他失望的是,偏偏就没有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的。
  一旁自有童子呈上竹简,竹简之上粗略镌刻着这一干人物姓名。岳封细细搜寻一番,譬如徐元直、郭奉孝、荀文若那等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也未在其中。
  原来全是些不知名的人物,这叫我怎么选?岳封抓耳挠腮,眼下似乎也只能碰碰运气了,想来眼前这些人会被司马徽召来,应该都有一技之长。
  司马徽见岳封犹豫不决,轻咳一声低声道:“岳贤侄,真龙之主是何人尚未可知,你先随眼缘挑选两三人,莫要耽误了他们耕地、读书、敲经念佛。”
  岳封登时无话可说,耸耸肩道:“赵霆、郑九,这两人我还算熟识,就让他们跟随我左右吧。除此之外……”
  目光流转间,他忽然注意到有一瘦骨嶙峋、长相如猴的少年,
  那少年瞧岳封目光飘来旋即挤眉弄眼一阵,随后挤上前来,修长手掌在岳封胸口轻拍一下,嬉笑道:“我会使袖箭。”
  这少年像是市集中的摊贩,自夸间还不忘卖弄一下,只见他中指、无名指于掌间一叩,数支黑箭齐齐射出,眨眼间钉在院中的老槐树之上。
  这一手不可谓不漂亮,只是此等暗箭伤人之技未免登不得大雅之堂,一旁的童渊冷哼一声,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岳封亦是微微摇头,笑问道:“只会使袖箭?”
  少年似乎早知岳封等人会有此反应,听岳封果然如此发问,顿时眉开眼笑,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物。
  原来这人竟然习得一手妙手空空的绝学,先前岳封揣在怀中最深处的玉瓶在不知不觉间易主。
  岳封在心中喝彩一声,已经打定了主意。
  “好,好,老爷子,我就挑他了。”岳封道。
  司马徽轻抚胡须,对那“瘦猴”少年吩咐道:“时天,日后你便跟随在岳贤侄左右忠心辅佐,切不可生二心,听懂了么?”
  时天自诩身负绝学,只是以往从无机会外出走动,此刻满心欢喜,忙不迭点头应下,垂手立于岳封身后摆出小弟模样,生怕岳封会变卦。
  “有劳诸位。”司马徽向院中众人略一拱手,遣散众人后,又步入内堂,掏出一布包交给岳封。
  要出远门自然少不了盘缠,这布包中既有银钱又有干粮、衣衫,算是替岳封打点好了一切。
  岳封见状一拍脑门,叫道:“我忽然想起一事。如今我手上还不曾拥有趁手兵刃,因此还需从老爷子这儿讨一随身兵刃护身。”
  他抬起手来,一边将拇指在食指、中指上摩擦,一边斜眼瞟向童渊。
  童渊乃是枪术大家,这些年也不知藏下多少名枪利槊,贡献一杆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司马徽面色稍显为难,他知道童渊一生爱枪,即便是门下那四位弟子,也只有最受他宠爱的关门弟子赵霆得了好枪。
  不料,此番童渊却是一反常态,竟是轻叹一声,干脆利落地径直将手中长枪交出。
  那也是一杆银枪,只不过枪身并不似赵霆手中那枪通体透亮,反倒是神莹内敛。时下夜色稍浓,月朗星稀,在月光照耀下,银枪枪身上隐隐透着几分幽芒。
  岳封接过银枪,在手中轻抖几下,枪身欢快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
  这无疑是一杆好枪,枪身柔韧,枪头吹毛断发,只是枪上并无丝毫血腥味,明显昭示着前任主人对它的珍重。
  “此枪,”童渊话语一顿,“乃是当初,嗯,一位老友所赠,我唤其‘夕影’,与霆儿手中那‘朝霞’正是一对。这数十年间,我每日都会细细擦拭,如今转赠于你,切不可怠慢了它。”
  岳封愣了一下,他觉得童渊话语中似有柔情百转,料想那“当初老友”与其关系匪浅。
  “好了,我已差默言替你与时天备下厢房,去歇息吧。”司马徽满意点头。
  默言是水镜先生宅院中的童儿,说是童儿,事实上已有十五六岁,平日间专照顾司马徽起居,日间也与寻常学生一般听讲。
  依司马徽之言,默言将岳封、时天各自送入厢房中,躬身一礼,拜别离去。
  岳封深吸一口气,挂起悬窗,望着如水月华,心中道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历经两世,心智也算坚定,只是今日刚刚得知九龙之气的秘辛之时,他仍是免不了吃了一惊。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日后我也能混出些名堂来。”左思右想半晌,岳封在此事之上仍是不得要领,只得盘坐在窗前,独自吐纳运起功来。
  但凡是习武之人,那便一定要内外兼修,若将武力比作人,那么招式便是此人的躯壳,而内劲则是内在魂魄,此二者缺一不可。
  而内劲增长并非一日之功,只能日复一日地吐纳、吸收与打磨。说来岳封今世正逢习武的最佳年纪,待年纪再增长些,随着年迈体衰,内劲的增长只会愈发缓慢。
  若是当真将内劲磨炼到顶端,或可以劲御器,只是现存的武人中,能达到此阶段的屈指可数,至少就岳封所知,昔日在演义中号称冠绝天下的吕布应当也达不到此等境界。
  “咦?”就在岳封即将入定之际,一声掩门的轻响却是将他惊醒过来。
  时天所居住的厢房与岳封距离甚远,而先前那声响则是自对面传来。司马徽府邸中除司马徽、默言和时天外,只住了童渊、郑九、赵霆与岳封。
  “莫非这几人要瞒着我商量什么对策,还是去瞧瞧再说吧。”岳封决不会彻底信任任何一人,尔虞我诈的恶果他前世已尝得够多,今世可绝不想再寻以往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