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北虏细作

  蔡宋京的话惊醒了星辰,没想到兰陵局势糜烂不已,一发不可收拾,连久经沙场的三叔都在这里折戟沉沙,原本以为是小猫三两只的兰陵,转眼间竟有龙盘虎踞之势。
  星辰深感懊悔不已,若非自己当时没有及时提醒三叔,此刻的三叔早已在北地休养生息,三叔的病还么得好法子彻底根治,而刚刚那位赵神医只是治标不治本,虽然暂时缓解了他的伤势,然而,帝都之乱三叔一直沉疴未愈,奔波劳累之下,伤势愈发严重。
  虽然自己拿出了五味药,但自己始终是纸上谈兵,真正能实践操作医好三叔的女神医却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大骂自己愚蠢至极,转身对潘大江吩咐道。
  “潘同知,赵神医先前说她要去城外救治百姓是吗?”
  潘大江恭敬的点头示意道:“三少爷,我立刻着手准备派人请回赵神医,您尽管放心,她一直在兰陵周围四处为附近无家可依的百姓问诊看病,断断不会无故远游。”
  “不必派人寻找了,本少要亲自拜访以显诚意,先前的对赵神医多有怠慢,如今正是将功补过之时,三顾茅庐方显本少爷礼贤下士之意。”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倏忽而至,一个影子卫校尉匆忙跑到二院,手里攥着一个信封,声撕力竭的喊道:“兰陵总督刘邦华有机密要事汇报少爷,特意派遣属下邀请少爷前往漕运总督衙门一叙。”
  轻轻的打开那封带有浓重汗渍的信封,可见来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是何等紧迫。
  刚看到前两行,星辰的怒火腾腾而起,信封中的意思很明显,此次的暴动害得三叔和影子卫众人伤亡惨重的主谋另有其人,是北虏还是金衣卫?
  信中信誓旦旦,哪怕是金衣卫参与其中也绝对不会是主谋,最多只是从犯罢了,甚至此次突袭连兰陵金衣卫指挥使也不甚清楚,极有可能是其手下被北虏裹挟而致。
  吩咐潘大江和蔡宋京二人好生照料三叔后,星辰身披坚执锐,骑上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匆匆奔赴兰陵码头,江水浩瀚无涯,兰陵江上数十条舟船整装待发,只待星辰号令一下,便一齐浩浩荡荡奔赴兰陵漕运总督衙门。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兰陵城严格来说其实是一座军城和临海埠头,百姓人家不过五千户,更多的是军士和海船,却有北地江南之美誉。
  兰陵不仅地理位置重要,同时也是天上帝国的南北中转站,是幽燕之地和天上帝国的分界线,北方的药材木材和特产,南方的稻米丝绸瓷器,皆在兰陵码头中转。
  所以从皇玺初年筑兰陵城开始,迄今五十多年,兰陵便常驻漕运衙门,刘家三代皆驻兰陵,世袭漕运总督,被封为镇守此地的靖海侯。
  虽然楚家已被朝廷认定为乱臣贼子,但天高皇帝远,一个小小的漕运总督,夹在两座大山面前也是左右为难,不得不两边都奉承着。
  夜风很冷,深呼吸一口,星辰甚至能闻到风中掺杂着大海的腥咸味道,刘邦华自觉隐隐落后星辰半步,二人一路沉默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星辰终于开口了:“刘总督可知鄙人这次为何来兰陵?”
  刘邦华恭敬道:“公子到兰陵以前各官衙各卫便已收到王府的公函,公函上虽未说公子来此有何公干,但下面的人几乎都清楚,北虏猖獗,折损了影子卫许多人马,此等蛮夷,王府不可能放任自流,必诛除以儆效尤。”
  星辰笑道:“若非刘总督来信一封,本少差点中了敌人的奸计,竟然差点让罪魁祸首逃之夭夭,如今兰陵城中各文官武将反应如何?”
  刘邦华苦笑道:“包括下官在内,自然惶惶不可终日。来日诛除了北虏细作,朝廷若追究起责任,城里的官员武将怕是难逃督管不力之罪。”
  星辰点头道:“本少不瞒你们,北虏被剿灭以后,朝廷肯定是要追究的,不过刘总督不必担心,你是兰陵城唯一的勋贵,又担负着天下漕运重任,朝廷对你不会太严厉,况且本少目前在兰陵欲剿北虏,很多地方还需要刘总督大力相助,将来张白圭张宰相的报功奏疏上为刘总督添上几笔,不过举手之劳。”
  刘邦华心中暗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堂堂的宰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白圭竟然会与镇北王相勾结,此等机密要事,这家伙竟然毫无防备之意,还真是众口铄金的纨绔败类,哪怕经此大难仍然是未有寸进。
  心理虽然暗暗嘲讽星辰的无知无能,但一想到北虏入侵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双方可谓是各有把柄,半斤八两。
  一下子收起了轻视之意,急忙道:“公子但有差遣,下官定效死力。”
  “本少就不客气了,刘总督主管漕运,负责南米北调,本少问你,漕运这条线你可确实抓在手中?”
  “那是自然,不过下官虽是总督,然而朝廷所拨民夫毕竟有限,很多时候不得不靠漕运线上各地明里暗里的官府和漕帮相助。”
  星辰叹了口气,漕运一业,兴也漕帮,衰也漕帮,自有漕运以来,漕帮便是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却也是最不安定最危险的角色。
  太平年景,漕帮讨生活的苦汉子可以是最善良最知足的顺民,一旦到了乱世有人煽动几句,这些顺民瞬间就会成为最可怕的反军。
  “兰陵码头的民夫有多少人?”星辰忽然问道。
  刘邦华想了想,道:“大约在三千多人上下……”
  说着刘邦华悚然一惊,额头顿时渗了汗,万万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心狠手辣,三千多条人命在他口中竟如此轻飘飘的,弹指之间竟欲抹除与人世之间,颤声道:“公子的意思,这三千多人……”
  星辰叹道:“北虏细作行事惯以最底层讨生活的穷苦百姓为发展目标,我不是说这三千多人已被北虏渗透了,只是……他们终归是最有可能被蒙蔽从而作乱的群体。”
  刘邦华惶恐之色甚剧,若这三千多码头民夫作乱,朝廷追究起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这个漕运总督。
  很快刘邦华的惶恐之色被一片杀机所代替,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以眼前这人纨绔无能的地步都敢杀人灭口,更何况自己堂堂的漕运总督。
  阴沉道:“公子,事态紧急,宁可错杀,不可纵枉,下官请公子施雷霆手段,不管这些民夫有没有入北虏之心,莫如先尽数诛除再论道理……”
  星辰忽然停下脚步,深深看了刘邦华一眼,淡淡道:“无凭无据的,出手便杀三千多人?刘总督好手笔。”
  “公子,当断不断,必有大祸!”
  星辰冷笑道:“本少来兰陵是查伤害我三叔的罪魁祸首的,不是对无辜百姓下屠刀的,若本少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此举与禽兽何异?再说,如果真杀了这三千多人,激起全城公愤,那时百姓们不反也得反了,刘邦华,你可不仅仅是漕运总督,你还是世袭罔替的靖海侯爷,好好管你的漕运,北虏一事用不着你插手。”
  刘邦华忐忑拱手:“是,下官知错了。”
  “兰陵码头海船每月从南方运来多少粮米?”
  “三十万石计,海船靠岸后粮食卸下便走,发往北方各地官府粮仓。”
  “兰陵本城的存粮呢?”
  “三卫本有军屯,所耗甚少,城内只有两千户百姓,耗粮也不多,兰陵官仓里通常只存粮千石。”
  星辰摇摇头:“少了,靖海侯,本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公子尽管吩咐。”
  “三日之内,从漕粮中扣下两千石粮米,找个隐秘的地方,不必用民夫,本少会派麾下官兵亲自押送封存,同时本少还会以镇北王世子名义向北方各地官府去信解释,暂时调用这两千石粮米,不让靖海侯为难。”
  刘邦华愕然道:“公子,此举却是为何?”。
  星辰笑道:“不必多问,办好这件事,本少保你有功无过。”
  刘邦华出于对镇北王这个响当当的金字招牌的信任,哪怕眼前这家伙说的再天花乱坠,总不敢拿自家的招牌来开玩笑,而这一点,也是促使刘邦华最后下定扣下并调用两千石粮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