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老爷子的发现

  管家老李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事实上他的眼眶早已布满泪痕。
  脑海中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那个他效忠了整整三十年的老爷子，风采依旧。
  这样的风采，在楚家几代人相继饮恨沙场之后，老李就再也没有从楚霸天身上看到过！十年来老爷子的脸上刻画着比黄土地更沧桑的深沉……而现在，一扫而空。
  是的，是星辰现在的表现，令老爷子又喜还愁，老爷子负手看着天地间那一片人世间最美丽的风景，数百人俯身倾听着一个年轻人热血昂扬的话，眼中充满了欣喜抚慰之意。
  这个孙子，或者可以让楚家再度辉煌，不，不是或许，而是一定！
  老爷子的想法很好，作为一个大人物，看人的眼光是极好，一句话可让人生，亦可让人死，却注定无法绑住脱缰的野马，历史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老爷子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尽力为孙子扫除障碍。
  “吩咐下去，从现在起，凡是有关于少爷的事情，不管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从此就是我楚家顶级机密，自我以下，无论是谁，不得泄露，违令者，杀无赦！老夫有言在先，胆敢有人明知故犯，九族共戮之。”
  老李对老爷子的命令点头称是，但在他的心中再次兴起滔天巨浪，老爷子脾气是最硬最坚强，永远不会屈服，永远不会妥协，他的头上顶着一道无形的光环，可以克服人性里的懦弱与恐惧，但今日为了孙子的安慰，可谓殚精竭力。
  老李仔细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接着考虑是否要向老爷子进言，思索一番，缓缓道：“老爷，咱们已经掌握的另外几家的暗奸，恐怕早已知晓了少爷今日的一举一动，要不要清理掉？”
  楚老爷子被老李这么一提醒，一拍脑门，真是人老糊涂了，感激的看了一眼老李道：“立刻清理掉那几大家族的人，但对隶属于皇室的人莫动干戈，找些由头调派出去，切莫打草惊蛇。影子卫散布的眼线集体召回，将窥探王府内外的人通通逮进来，复查任何有关的人，一旦发现，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借这个机会，荡除奸凶，将渔网收缩，若是发现蛛丝马迹，有关人等，通通灭口。”
  楚霸天的权力，自然是仅次于皇帝的，然而，他要操心的事也更多，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星辰，保护着星辰，从镇北王府开衙至今，楚星辰遇到的刺杀不说千次也有百次，靠的就是忠心耿耿的影子卫。
  影子卫作为直属楚霸天的特务机构，管的事情丝毫不比朝廷办公衙门少，比如，镇北王府每一个角落都有影子卫潜藏于此，王府里哪个嘴碎的下人情绪太激动顺嘴骂了几句老爷子，影子卫要把他逮进来用特殊的方法让他冷静一下。
  此外王府库房里的钱粮走向，修缮的工程质量，仆役的俸禄薪水有无吃空，管事里有无贪墨，欺男霸女等等劣迹，对外还有对赵府，姜府，南天府等其他家族的敌情刺探，对文武百官甚至对皇室内部对镇北王府交恶或表面友好的防范，对南蛮北虏，东夷西寇的一举一动，对大陆诸国的国情民风调查等等……
  王府数千影子卫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些，他们把所有的消息收集起来后，由上一级的百夫长或千夫长汇总，挑选之后送呈更上一级的指挥，再由指挥进行挑拣之后，放到老爷子这个王府当家人案头上的，仍旧有厚厚的一大叠消息和情报，每天数万条的情报层层筛选之后，老爷子每天要处置批复指示的，仍有数百条。
  楚星辰之所以如此反感见到老爷子的，不是他对老爷子有何意见，但是他坐进独属于老爷子的办公屋子时，老爷子便开始各种忧国忧民，各种临机决断，各种春蚕到死丝方尽……
  老爷子的生活单调枯燥而充实，因此老爷子乐在其中，而楚星辰则反感至极，这也是造成他们爷孙关系紧张的原因之一。
  老爷子一旦走进了那间办公屋子，在楚星辰眼中和蔼可亲的爷爷，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斩钉截铁的坚决！
  此时此刻，老爷子虽未走近那间办公屋子，老李却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
  几十年的下属，或者可以说老搭档了，他能感觉到老爷子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如果是真的有人敢泄露出去，老爷子是真的可以无所顾忌的大开杀戒的，哪怕是当今天子，也不敢在此刻触老爷子的霉头。
  今日讲武堂星辰驯化下属的消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老爷子不敢想象。
  星辰他……终究选择了这条路。
  此刻老爷子方才明白，昨日为何星辰不卑不亢？再也没有以前见到自己战战兢兢的模样，临走前他脸上为何有一种舍身赴死的决绝和从容。
  选择的方式有点傻，说真的，换成是年轻时的他自己，也不会用如此笨的法子来对抗皇帝拒绝许配明月公主的旨意。
  老爷子只会埋头苦干，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绝不是众人眼中的草包，是配得上明月公主的。
  或者只会用他眼中的兵法，却绝做不到星辰这般光明正大，生平第一次，老爷子突然发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跟自己的孙子比起来，自己算什么？
  懦夫罢了！
  明知道……
  一滴浓墨从笔尖坠落，滴在面前的公文上，墨迹渐渐晕染开来，在公文上浸出了一大团黑色的墨渍。
  老爷子搁下笔，摇头苦笑，喃喃叹道：“从前的隐忍到底是为了什么？孙子既然如此，必有原因，必有所图！莫非……”
  老爷子虽然对星辰今天的表现很意外，很惊喜，但更多的是忧心忡忡，孙儿始终是政治经验不足，年轻人还是靠满腔热血啊！做事冒失啊！
  先前那次刺杀让老爷子心悸不已，此时，锋芒毕露的星辰，可能又要迎来他生命中更多的挑战，这次挑战不只是他个人的挑战，而是整个王府生存的危机，有心人的心比比干的七窍玲珑心还要见缝插针，星辰他……
  那次刺杀事件，恐怕有心人这是铁了心要用星辰的命来为我镇北王府敲响警钟。
  当过官的都清楚敲山震虎的精髓，一次刺杀足够把人弄得心惊胆颤，更何况刺杀的对象足够让人草木皆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一次，若不让有些人见血，真当我楚霸天是泥捏的佛佗，纸糊的菩萨吗？
  “短短不到两个月，赵安石倒是越来越威风了，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就不怕哪天摔下来死的更惨么？”楚霸天继续喃喃自语。
  活了两辈子的人肯定比只活一辈子更懂得收敛锋芒，两日前，老爷子在朝堂亮出底线以后，赵安石便非常明智的选择了韬光养晦，说话行事比以前愈发低调，生怕成为老爷子口诛笔伐的对象，相反的是，老爷子选择了高调登场，仿佛怕别人不知道他洞悉一切，只等那人露出马脚，只差满世界敲锣打鼓吆喝了。
  “盛极而衰”的道理其实谁都懂，老爷子也知道过犹不及，可是孙子的遇害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芒在背，要不采取雷霆手段，他怕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儿子和孙子。
  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赵安石”三个字老爷子，老爷子拧眉注视着这三个字许久，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将纸揉成一团然后撕成了碎片。
  “老李，你说是不是真的是赵安石指使的呢？”
  “老爷，依小人愚见，赵安石三朝元老，不会如此肤浅，明目张胆行事，恐怕另有蹊跷。”老李侍立左右缓缓道。
  “我亦是如此想，人老糊涂，或许是我多想了，但愿不是他，最好不是他，否则……”。
  老爷子内心最惶恐的是诸多势力的联合，木秀于林而风摧之，楚府的权势太过巅峰了，快到人臣的极点，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所以这位睿智的老人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自己的孙子擦屁股，下达封口令，而且是顶级封口令，九族共戮之绝非戏言，龙有逆鳞，触之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