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离吧

  当他仔细问医生严不严重，什么时候好的时候？医生刚出声，秦眸就拼命摇头，连连摇手，连银针都弄歪了，医生便不敢说了。这病，本来就要放松心情，虽然不懂为什么，但看病人如此激动，医生也就不说了，只是默默地给她插针。又把棉签递给宋策，要他给她擦口水和眼泪，小心不要碰到针。
  宋策小心得很，手也抖得很。老婆这么激动，不会真的瘫痪了吧？这可怎么办？
  萧御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想起她的行为实在怪异，于是又上楼问医生检查结果，是不是秦眸脑子出问题了？
  医生大笑，然后又觉得不好意思，摸摸脖子，才道：这姑娘太好笑了，早上呜呜呜呜地问我，我都没听清，但是看她情形，就知道她是面瘫了。
  “面瘫？”
  一听瘫字，萧御也不由得声调提高，满脸惊讶。这还是个新鲜词！他还不是很理解。
  “啊，嘴眼歪斜啊，不能做表情啊，说话困难，不能吃饭，喝水都会流出来，睡觉眼睛也闭不上。”医生看着萧御的神情越来越沉重，倒是起了一点坏心，“这样，你还当她下一任丈夫吗？哈哈。”他倒是记起萧御这句话来，因此有此调侃。
  萧御没有回答，默默地站了起来，望外走去。医生摇了摇头，也没追问。
  秦眸这边呢，也起了一点坏心。等宋策出去取钱的时候，才呜呜含含糊糊道：医生可不可以说严重一点，就说可能永远也不会好。
  医生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老公说？你按时吃药，扎针，别胡思乱想，休息得好，短则两周，迟则三月，就好了！不要担心！
  秦眸摇摇头，继续含含糊糊道：继续和他生活，我可能就永远也好不了了。
  医生低下头给她熏艾条，也不再说什么。现在年轻人面瘫的越来越多，就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如果她跟她老公在一起压力那么大，医生也无从劝解。
  秦眸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医生有没有什么药可以防止怀孕？我大概半个月前和我老公有一次。
  医生看了她一眼，“我可以给你开药，但药物都是伤身体的。”
  “总比伤心好。”
  医生默然了一会儿，“既然半个月了，可以先检查确定一下。如果没有就不用吃药了。一会儿熏完，我叫护士带你去人民医院，我这里没有设备。”
  “谢谢医生。”
  秦眸是一个极心软的人，因为心软也就最终弄到伤害所有人的地步。如果有了孩子，是伤害还是一个胎儿？还是伤害以后有了意识的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她和宋策离婚会多些阻碍，两边家长绝对不会同意。而且无论她和宋策如何结果，她往后看着这个孩子都会想起那一夜，自己也是寻死过的。那么，她怎么去爱这个孩子？所以，如果没有就最好了！
  宋策取钱又买饭，绕了一圈回来，听医生说秦眸去人民医院检查了，差点连提的稀饭都掉了，“怎么还要去检查？很严重吗？”
  医生点点头，“嗯，很严重。先让她去看一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会……”
  “倒是不会危及生命，但是可能这种状态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精神压力太大了，不利于恢复。”
  宋策呆呆地站着，突然就掉下泪来。
  医生倒不懂了，看来她老公对她挺担心的啊，为什么这姑娘就这般死心呢？
  秦眸回来后，宋策问检查结果，秦眸含糊道：还好。
  宋策也不再细问，秦眸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结果是没有怀孕迹象，不用做那种伤身伤心的事。
  宋策见她喝粥，喝少半流多半，不由得眼泪再次流下来，要给她擦嘴，秦眸自己接过来擦了。
  宋策看她半咽半流地喝了一碗粥，才将心中那句翻腾好久的话说出来：老婆！你要是真的压力太大的话，要是，我们……离婚会让你轻松一些的话……那……离吧！
  秦眸抬起头来，宋策满眶眼泪，如打碎的玻璃，眼泪拼命忍住，鼻涕却掉了下来，一吸鼻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一直觉得宋策十分粗心，其实心也是十分柔软的，感情也是丰富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怎么表达罢了。
  而且，她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说谎来逼他离婚。他倒没有嫌弃她，而是想让她轻松一点。
  秦眸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本来，她的眼泪一直也没停过。如果一直面瘫下去，可能会流干，可能会瞎掉。
  宋策伸手抹掉她的眼泪，却抱着她哭得如风中抖动的枯叶。
  秦眸的心又开始软了。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就是万万没有做好——宋策很爱她的准备。
  她一直付出，就是为了得到他的爱。但是直到她做了一切，也没有感受到他半点爱意。但是现在，她明确地感受到，宋策是爱她的！
  医生过来给秦眸熏艾条，见他俩抱头痛哭，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进来拍拍宋策的肩，“不要让她激动。先休息一会儿。”
  “好。”宋策嗓音嘶哑，吸吸鼻子，放开秦眸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面冲去，继续汹涌地流着眼泪。他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秦眸的压力这么大！以前，最多会觉得她身体辛苦点，家务全包，照顾他，生着病在床上昏昏沉沉也要爬起来给他做完饭再去躺倒。他是很混账！但是万万没有想过，这给她的精神上造成的压力！
  确实，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她，没有问过，她说，他也没认真听。总是嫌她话多！其实已经很久，她没有跟他说过闲话，没有催他吃饭没有催他睡觉没有催他洗澡，也没有提醒过今天是什么日子！很久了！她在微博上发了那么多，但是没有跟他说过！
  是他的错！既受着她的照顾，又不关心她的任何情绪，真的是拿她当机器人了！
  也许放开她，才是最好的结果！
  宋策用手掌揩着鼻涕眼泪，茫然地往外走着。望着这个陌生的小城，突然很想给萧御打电话，让他来照顾她。可是也没有萧御的电话。在人民医院那几天，萧御照顾她周到多了，她也好得多。后来，闹了矛盾，萧御除了送饭都不来，他其实没把她照顾好，连针水都是她自己盯着，然后按铃，他只是坐在外面想自己的事情。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面瘫的吧！
  这么一想，人民医院那里手续都是萧御办的，肯定有电话。宋策便往人民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