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落日下的墓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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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飞沙走石，不断传来嘣嘣的响声，秃鹰将车开得飞快，在昏暗的光线里凭经验和感觉判断着方向，跟沙尘暴赛跑。秦眸和萧御双手交握，两人的掌心里是那片白骨，她靠着萧御的肩，觉得非常安宁，那片白骨似乎也充满了温度。
第二天清晨，他们停下来稍作休息，重新制定路线。因为头天为了逃离沙尘暴，他们已经偏离了原路线。
秦眸一推车门，头上就落下一层沙，车身凡是有缝隙的地方都塞满了沙，车身被打出许多凹坑，车顶积了厚厚的一层黄沙。
现在换萧御开车，萧御去检查车子的时候，秃鹰说：秦姑娘！你知道在你们昨天看落日的地方，萧御差点成了一具白骨吗？
秦眸惊愕地转过头来，有点没听懂。
秃鹰说：十几年前，萧御也才十八九岁，他们老家结婚早，就给他娶了媳妇。结婚没多久他就出来当兵了。到这有一年吧，他家里打电话给他，说他媳妇留下一岁多的女儿跟人跑了，叫他回去带女儿。当时我们还不知道电话内容，我们都开着车出去巡逻，那时就只两辆车，都开了出去，就留下他守营房呢！结果他走了，他自己养了一头骆驼，就骑着骆驼走了！
后来我们找到他，是首先发现了骆驼，我们挖开沙，把他从骆驼的肚子底下拖了出来！醒来后他什么也不说，他家里又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被开除出部队了！这些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从醒来到回家，都一直很消沉，没说一句话，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沙漠遇到了什么。
前天他叫我带你们去当年找到他那个地方，因为他自己不记得那是什么地方了。我是劝他不要去的，因为我们当时找他也费尽了千辛万苦，但确实在沙漠里找人我们要做好标记，不然很容易迷路，所以我确实知道那个地方，但并不想再去！但是他说他一定要让你看看那个落日！
他这才说他当年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之后，是昏昏沉沉到了那里的，走了多长时间自己也不记得，粒米未进也没喝一口水，然后到了昨天那个地方，看到那种恐怖的落日，绝望已经达到顶点，类似一种命运或是天罚之类的意志，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然后就从骆驼背上滚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什么时候起的沙尘暴，他怎么被埋的，他都不知道！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落日，一直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
他说这么多年，有时候还是会梦到那个落日，依然让他感到绝望、冰冷的一团火焰。他说你是可以温暖到他的灵魂，并让一切晦暗都变成美好的人……
秦眸沉默着，想起来的路上讲的两具白骨的笑话，如果知道这样的经历曾经发生在萧御身上，她就不会拿白骨来开玩笑了！
过了一会儿，秦眸问：那骆驼呢？
秃鹰说：骆驼死了。
秦眸有点惊讶，人都活了下来，骆驼不是沙漠中生命力最强的吗？秃鹰知道她的疑惑，“萧御刚来这儿，整天想媳妇，很腼腆，不爱跟我们玩儿，就跟骆驼亲！骆驼也跟他亲！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到了骆驼肚子底下！可能是骆驼卧在他身上保护他吧！反正我们发现的时候，骆驼虽然在上面，但口鼻都灌满了黄沙，他在骆驼肚子下面，反而有了一点空间！不然他不是被冷死就是被闷死，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萧御了！”
秦眸回头看了一眼车子边的萧御，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兜里攥了攥那片白骨，经过这么多年，这也许是骆驼的骨头，也许不是！但在萧御看来，他一定希望是！那她就愿意相信是！她昨天虽然没问萧御，但却并不觉得这白骨是无生命的东西！反而，它仿佛在讲述什么故事！现在秃鹰这么一说，秦眸突然感到无法抑制的悲伤，眼泪泫然欲滴。
秃鹰看着她，“秦姑娘！人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哪怕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但只要活了下来，就会发现生活中还有很多美好！你可能会为了一些伤害你的人对生活失去希望，甚至放弃生命！但你不知道，还另外有人为了让你更好地活着愿意付出很多，甚至生命！”
秦眸不知道她哪一点表现让秃鹰觉得她不想活了，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了他一眼，“秃鹰大哥！你真会讲道理！”
秃鹰笑道：如果不活下来，你根本不知道后来你会碰到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而且，不活下来，不但失去了自己的人生，也让那个本来应该碰到你的人碰不到你，从而使他的人生也发生改变！
秦眸更加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垂着头。
秃鹰爽朗地笑了，“萧御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爱上了就不会轻易放弃！如果不是你让他重生，他怎么会带你去看他曾经的墓葬？我想，重新回到故地，再看到那个血红的落日，他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这也是他不顾危险也要带你去的原因！他一定是可以为你付出生命的人！姑娘！好好珍惜吧！”
秦眸目中一闪晶莹，头埋得更深。
萧御检查了车子，该修的修好了，该收的收好了，走过来，“你在讲我什么呢？”
秃鹰说：你有什么好讲的！我在跟她讲我在沙漠上的英雄往事呢！
萧御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不是往事！你现在也是英雄！”
三人继续出发。因为晚上睡够了，秦眸主动要求坐到副驾驶，让秃鹰到后座躺着睡觉。秃鹰也不客气，抱着胳膊躺下，说：不好意思昨天打断你们，这下你们可以继续了！
萧御和秦眸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秦眸脸红红地转过头去看着前方，萧御的心却像一只小雀那般剥剥地敲着胸口，要跳出来，要对秦眸唱歌。他不时偏头看她，秦眸知道他在看她，脸越来越热，忍不住说：你学驾照的时候教练教你斜视的？
萧御忍不住笑了。后座的秃鹰翻了一个身，两人连忙又噤声了，但却各自脸上都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