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血色浪漫

  秃鹰伸手摸摸萧御的胸口，萧御有点脸红地把他的手扫开。秃鹰说：在姑娘面前还知道害羞了！平房里飞出一阵阵大笑。
  晚上，两个男人抵足而眠彻夜长谈或者充分地睡眠去了，秦眸在单独一间小房子里，睡在硬硬的板铺上，闻着完全陌生的荒凉的戈壁滩气味，心里想象着，不知道萧御看过的落日是怎样的落日！
  秦眸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就听见窗子上剥剥的声音，萧御叫她起床。起来开了门，看着外面黑沉沉的世界，她也不知道是几点。气温很低，萧御把大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有些宠溺地把朦胧状态的她拉上车，让她在后座上继续睡。
  天大亮，秦眸才醒来，起身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黄沙，车子还在继续行驶。车子已经不是萧御那辆车，是秦眸昨天看见停在平房前面的军用越野车。前面开车的是秃鹰。见她醒来，萧御回过头，告诉她座位下面有水和面包。
  秦眸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看了萧御一眼又转头看着窗外，白花花的阳光，黄沙黄得刺眼！这几天奔波，她一直保持着高度兴奋，现在看到真正的沙漠了，她没有想象的兴奋，心里反而有点荒芜，仿佛闪电已拖曳着尾巴，没有退路。从前的生活包括宋策都变得遥远，而就在前座的萧御也仿佛陌生人，她甚至有点期盼埋骨在沙漠中，和谁一起倒也无所谓了！
  沙丘起起伏伏，仿佛没有尽头。萧御不再叫她，转过头去。秃鹰一直专注地开车，这时也不由得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昨天他还有点不理解萧御为什么带来这么年轻的姑娘？现在有点理解了！
  她就这么望着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沙漠，一上午也没有改变姿势。窗外的景物毫无变化，车子明明飞速前进，但一看参照物，好像还是在原地！连太阳都毫无变化，东南西北看上去都是白花花的！
  中午，因为车外阳光强烈天气酷热，一望无际的沙漠并没有可遮挡的地方，他们就在车上简单用餐。秦眸还是没胃口，萧御也不勉强她。秃鹰却说：姑娘！你还是吃点吧！
  萧御看了秃鹰一眼，“你不要管她！”
  双方的口气不知为何有点火药味，可能是这天气这沙漠导致的吧！秦眸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头去望着沙漠。看着她那近乎冷漠的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情，萧御温柔地递给她水，她的嘴唇有点干，但拿着水也并没有喝。
  两个男人沉默地吃完午餐之后，萧御问秦眸要不要上洗手间，秦眸摇头。然后他自己下车，秃鹰也下车，两人走到车后面，秃鹰笑骂：上毛洗手间！你在这里给我建个洗手间！
  萧御也不回嘴。秃鹰又说：你的姑娘太柔弱太任性了吧？
  萧御说：不要你管！
  秃鹰毛躁道：我也不想管！但别为了你这姑娘把老子的命搭进去！
  萧御看了他一眼，头往旁边一偏，“你可以走啊！”
  “我草！”秃鹰狠狠拍了他一下，拍得他一个趔趄，“你在这里的时候，老子操你了？还那德性！”
  萧御笑了。
  这一天的旅程仿佛只是原地踏步，但是眨眼之间，白花花的太阳突然改了颜色，像一张嚣张的白脸被人猛然泼上一盆鲜血。
  车子陡然停下，秦眸从那种永无止尽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萧御先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叫她下车。秦眸在萧御的搀扶下钻出来，看到那颗红得滴血的太阳，瞬间全身都瘫软了，却轻轻推开萧御的手，不由自主地走上沙丘，那落日却又在另一个沙丘之外。
  硕大的落日鲜血喷溅，恣意横流，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血红。原本黄灿灿的沙漠也变成一片血红！整个天地好像陷进了一片血海！
  秦眸如同被投进血池地狱的可怜灵魂，恐惧悲伤茫然一齐袭上心头，仓皇地叫了一声萧大哥，转过头来，已是哭泣的脸庞。萧御连忙过去抱住她，秦眸紧紧抱住他的腰，头揉在他胸口，仿佛在血池地狱攀上了一叶孤舟。
  秃鹰靠着车身看着他们，又看看他们身后的落日。想起十几年前在这里找到萧御的情景！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在这里相遇了！他突然理解了萧御为什么带秦眸来这里！他不知道秦眸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可以肯定，她的灵魂跟萧御一样，在这个繁华热闹的世界游荡了很久……
  平静过后的秦眸转过头来，再看那落日，震撼到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美到妖异！美到令人心悸！仿佛来到末日审判……
  秦眸在萧御怀里轻轻颤抖着，萧御温柔地拥着她，轻轻抚摩着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落日缓缓下沉，萧御在她耳边轻声问：这跟你想象的大漠落日一样吗？
  秦眸轻轻摇了摇头，“我平时看到的落日是凄凉，我想象的大漠落日是苍凉，但这个落日……”她又摇了摇头，因为她开始感到恐惧，现在却感到安宁，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萧御已经看清了她的变化，轻轻说：我说过有些事情总是超出你的想象！
  秦眸嘴角微扬，表示认同。
  萧御说：我爱你也超出你的想象！
  秦眸在他怀中抬起头来，在这片血红的天地里，两人也成了血红色，她突然觉得他们是可以一起上天堂也可以一起下地狱的人！她突然很希望他能够吻她！
  萧御看着她那映着血红天空的黑眼睛，仿佛两颗凝结着她灵魂也能够摄取他灵魂的玛瑙，如中了魔法一般低下头去。此时，世界仿佛很大很大，只有他们两个！又仿佛很小很小，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世界！
  而秃鹰眼中看到的却不是这血色浪漫，他看到血糊糊的落日突然整个儿被黄沙吞没，天空一瞬间从血红转成浑黄，沙子还发烫，但凉风一阵阵已经激起了鸡皮疙瘩，在脚底下旋起小小的旋风，抽打着腿，生疼。
  秃鹰大声叫他们上车，声音仿佛石头刮刺在铁皮车身上那样尖锐刺耳。萧御和秦眸一惊，各自睁开眼睛，然后看到已经是改天换地！萧御连忙牵着秦眸朝车子跑过来。跑了几步，萧御突然停下，弯腰从那越旋越高的黄沙里捞起一个东西，又拉着秦眸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