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协议
他想了许多事，想到儿时和江楚在一块，打着瞌睡听他讲王道、论经理，想到江楚如何向他教授蒂王家的杀伐决断。
“子息，不哀……”江楚的衣摆溅上了鲜血，目光安静又冷酷，凛凛地直望过来，“不哀！”
子息想，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的江楚。少年逆着光，喷薄的红日在他身后迸射出金灿灿的影，而班驳地描摹他的轮廓。江楚就像佛一样，眉眼慈悲，带着说不尽的淡漠。在那金光里，子息看到了状元郎真正的气势和意志，他几乎要俯首称臣了，在那个孤独而恐慌的年纪，江楚就是他的神，把手伸给在黑暗底端缩瑟的他，告诉他不必怕，不必哀。
子息任由微冷的风包裹住自己，明月楼的清寒令他更加怀念江楚怀抱的温度，掌心的温度。
他没有去打搅那个正在出神的人，他乘风而去，留下浅而淡的一声叹息。
帝相同婚，天下沸腾。这一日举国的人纷纷奔向王畿，都城的张灯结彩和人们雀跃的神色预示着今日的非凡。
子息即位以来，政治清明，轻徭薄赋，北凉在以肉眼可以观测的速度发展起来，而这蓬勃的新气象引发了百姓的感激。比起周边尚武而不顾百姓生活的蛮夷之地，或是南方只知吟风弄月的文弱之地，北凉，文学繁荣，兵强国富，无声但有力地焕发生机。
在北凉的天下，万国来朝，属国百余，皆为这无比盛大的庆典。
江楚正在着喜服，大红色，绣着暗红的云纹，金线做襟，繁琐而华丽。江楚只是木木地立在那，任由仆从帮他一点一点着装，他始终在出神，直到仆从唤他上马，该去迎亲。
江楚没有近侍，他也不习惯与人朝夕相处，除了子息。他又想起子息了，转而甩甩头转移注意力，踏凳上马。
王府同样喜庆，王上书站在一侧，中间是盖着盖头的王雪娇。江楚翻身下马，恭谨而疏离地引她上轿，又回过身，对王上书深深一拜。王上书没有推辞，他沉默着，没有动作，当江楚这个姿势持续了十几秒时，他也同样躬身回礼。
“我把小女托付于你，就是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了，阿楚。”
江楚一喜，恩师对他的称呼终于从冷硬的一生“楚相”改为昔日的“阿楚”，他喜不自胜，郑重地将腰弯得更低。“谨遵恩师之名，定不相负。”
江楚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进发，这是子息特别要求的，他们二人要在一处拜堂，以示君臣亲近。江楚觉得这很好，能够显示子息的礼贤下士，没多加思索就同意了。子息和他的贵妃已经准备妥当，并肩站在城墙上。
“我不会爱上你。”
“我知道，我也并不爱你。陇子息，你需要我，我会为你带来你所需的一切，我所求不多，皇后，我要后位。”
子息并没有责怪她直呼自己的名讳，他盯着江楚的迎亲队伍，似乎在认真思索。
“我知道你在意谁，我也曾经爱过一个人。”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淡淡道，“但你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把他圈在身边，不然，他不会是你的。这不用我说，子息，你该知道。”
“不许叫我子息。”
子息猛地回身掐住他新婚妻子的颈脖，用一种极阴冷而凶狠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李月一惊，很快平复下来，把瞬间的慌乱掩于眉睫：“是，圣上。”
“也不许叫我夫君，不许自称臣妾。”子息补充道。然后，他松开了手，凝视着已进入宫城的队伍，道：“成交。”
李月满意地点点头，退后一步。她盯着正出神的子息，目光深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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