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帮我跟丹说声抱歉
光影投于其上，滋滋啦啦，仿佛某种陈年电影，满是岁月的味道。
那似乎是一间卧室。光影底色泛黄，让人看不清，只能大致分辨出斑驳的木质地板，和孤零零的小床。
白色的床单罩住了什么东西。风吹开了窗户，让窗帘在空中跳舞。
“我……错了。”
有人呢喃道。声音之沙哑，让宋方在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年久失修的胶片播放机器在咿呀作响。
“我搞错了。我们……不止有一个。”
那个声音在喃喃低语。
“其他时空的我们，也有生存的权力。”
“我们自己的问题……也要我们自己解决。”
枯树老根般的手，伸向了半空。
“希望，另一个宇宙的我，能比我幸福吧。”
宋方试着开口：“宋远山先生？”
光影中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的原因，第一个是宋方正在使用的是“检索”功能。
只能看，没法改。
从主宇宙中那个宋远山的角度来看，宋方是个未来的人。未来无法改变过去，即使穿越回去，也不过是在创建新的未来。
第二个原因，应该是那个宋远山已经死了。
宋方退了出来。
可用时间还剩一千三百秒，两分钟多一点。
系统弹出提示，问他是否继续。
宋方没有着急选择。
他可以在这个界面停留一阵。系统不会扣他可用时间的。
这是他多年摸索出来的经验。
别看他在主宇宙才呆了三个月不到，在这领航副本里，他可是渡过了十多年的人生呢。
想想还是很赚的。
这十多年，哪怕他很忙，忙着拍电影、搞研究、建立X战警，也依然能挤出时间来好好研究一下领航系统。
就比如，为什么他每一次“穿越”的落脚点，也都叫宋方。
如果说第一个副本，他的父母都是天朝人，图省事儿就把两人的姓氏放在一起当成他的名，也还说得过去。
那他目前所在的副本呢？
这个宇宙中他的母亲是一名本土白人，不太应该给他起“宋方”这种即使在天朝人看来也稍微有点奇怪的名字。
更别提他在这个世界中的父亲名叫“宋远山”。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在系统这里，名字也被当做一种“锚点”。
扯远了。
作为领航员，系统的各方面权限，他都有。
但也有没有的。因为说破大天，他只是系统的使用者，而不是创造者。
某些权限，只有系统的超级管理员，也就是创造者才能拥有。
想要阻止丹，恐怕他需要这方面的权限。
不过他对系统的研究程度，只让他知道有这个权限，却不知道该怎么获得这些权限。
他身旁倒是站着个宋远山，却并不是创造领航副本的那个宋远山。在系统认定中，依然属于NPC，权限还没有宋方高。
当然了，他是沟通到主宇宙宋远山的入口，这一点就在刚才宋方已经确定了。
宋方又将检索区间往前挪了挪，离开了主宇宙宋远山刚刚死亡的那段时间。
一百三十秒的限制只针对查看检索到的内容，宋方这样翻来翻去并不占用这个限制时间。
荧幕再次降下，光影再次投掷其上。
终于，宋方眼前一亮。
“嗨，朋友。”
年轻了一些的宋远山扶着画面边缘说道。
在他的那个时间点，他应该正在自拍。
“我不知道能不能有人看到这条消息。之后我会将它传到网络上，但究竟会不会有用？”
宋远山撇了撇嘴，摊了下手。
“算了，就算没人看见，我也没办法了。我这个样子，恐怕从今往后，休想离开医院了。”
宋远山洒脱地笑了笑。
他头上戴着一顶针织帽。帽子下面看不到一丝头发。条纹病号服的领口从画面边缘露了出来。
“哦，说正事。”
他正了正帽子。“我呢，这辈子一共造出来两样东西。一样是领航系统，这玩意儿可厉害了，不过把我害惨了的也是它。啊抱歉，一不小心又废话了。
“这东西会有人用吗？我不太清楚。
“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捡到了，还给用了，那请允许我在这儿跟他说一声抱歉。
“有些东西，我一开始没搞清楚，走进了歧途，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接触不到我的造物，没法修改了。
“哦哦，别害怕，领航系统本身是没问题的。‘走入了歧途’的是我的另外一个造物。
“我管他叫‘丹’。
“宋丹，我儿子的名字。
“听着是不是特像宋丹丹？哈哈，没办法啦。”
影像中的宋远山害羞地揉了揉头发，似乎提起儿子，让他整个人年轻了十岁。
“我把丹当成了我的另外一个儿子。却给他灌输了错误的观念。”
宋远山说道，非常平静。悔恨最激烈时已经过去，他已清醒地意识到即使再歇斯底里也毫无用处，于是反而变得非常平静，顶多再多一些爆发之后绵延无尽的无力。
“我曾经以为，既然我们在自己的宇宙里不行了，那我们随便挑一个搬过去不就行了么。反正平行宇宙有那么那么多。
“但我发现我错了。
“我们每个人，在每个宇宙里只有一个位置。当我们到达其他宇宙，就会占据那个宇宙的‘我’的位置。
“那么那个‘我’去哪里了？
“是不是被我杀死了？”
宋远山垂下头。
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既然我们自己弄脏了我们的房间，那当然也应该由我们自己收拾干净。”
系统弹出提示，一百三十秒的时间即将用尽。
“抱歉啦，丹，让你受累了。”
宋远山眼中蕴含着柔情。“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去烦恼吧。”
随即，宋远山的脸定格在那里。
“丹，你听见了么？”
宋方问。
人工智能是不需要呼吸的。
但宋方切实地感觉到了身后之人的存在。
宋方等了一阵，决定还是暂时解除检索状态。
这个宇宙的宋远山对刚才发生了什么浑然不觉，继续一边絮叨宋方，让他赶紧找女朋友，一边熟稔地包好一个个饺子。
良久，宋方忽然接到了系统柔美的提示音。
【尊敬的领航员您好。您已获得领航系统超级管理员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