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乡。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
  贵妃身着青色的白梅花纹长裙,依在亭中用血色羊毛铺着的软塌上,盖一粉色的细绒毛毯,她卸下了妆粉,摘取发髻两侧沉重的宝石坠子,她抬头望着亭外的天空,见零星飘雪随风飞扬,豆大的洁白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幽雅宁静。
  “夜深了,天也凉了,娘娘还是进屋子了吧。”仲秀替贵妃换了杯热茶,将一旁嬷嬷呈上来的汤婆子放在贵妃的脚下,转而坐到贵妃的身边,手中正擦拭着那透亮的羊脂赤金手镯,贵妃缓缓启口:“你说,他是会恨我,还是会怪我。”
  仲秀微微侧过头看向贵妃,她自小便伺候贵妃,又一道做了贵妃的陪嫁丫鬟,她知晓贵妃所说何意,便是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娘娘如今是贵妃了,再说当年是大王爷不肯娶娘娘的,娘娘也别在记挂大王爷了。”
  贵妃接过仲秀手中握着的镯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方才说着:“当日他说过会娶我的,却不曾想娶了她人。”
  “当年皇上下旨亲封大王爷,也内定了娘娘为大王妃,是大王爷自己要娶她人为妻,娘娘如今已是贵妃,可比大王妃尊贵多了。”仲秀说着便斟上了盏茶,贵妃叹了口气,随即启口:“那你说我将婉婷嫁给大王爷,婉婷是否会怪罪我,大王爷是否会怪我!”
  仲秀愣了愣,的确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她递上茶水,思虑了下才说道:“二姑娘自小心仪杨公子,娘娘不如将二姑娘许配给杨公子,霎时求得皇上将长公主下嫁给愁风少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也知道婉婷从小便想嫁与杨建成,杨柳两家本是连襟,如若婉婷嫁给了建成,更是亲上加亲,不过皇上这几十年来都未立皇后,大王爷是长子,更是得了护军统领之责,在朝中的势力也是如日中天,父亲如今在朝中不同往日了,如若柳家出了位皇后,我也算是尽到了作为柳家长女的责任。”
  仲秀启口说道:“娘娘入宫才多久,便是成了贵妃,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的德妃都不及娘娘代掌凤印的荣光,贵妃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不如就成全了二姑娘,让长公主嫁给愁风少爷也是极好的!”
  “你哪里晓得,皇上对她那宝贝女儿看的何其重要,长公主对愁风并无意思,皇上定然也是不会应允这门亲事的,就算德妃有意抬举付家的公子,皇上还是会将公主嫁给杨建成,可大王爷到底是皇上长子,不为别的,若婉婷成了大王妃,对柳家也是有益的。”柳贵妃说罢,抬头望了眼天空,仲秀摇了摇头,想来也是劝不住贵妃了的,她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水,也不知道隔了些时候,茶水凉了没有,她说着:“二姑娘听到此便是也不从吧。”
  贵妃冷笑了一声:“我嫁进宫来,可是我同意过?”
  仲秀看了眼宫门口,没有再顺着贵妃的话说下去,她启口说道:“想必皇上也快来了,娘娘还是回屋换身颜色衣裳吧。”
  “皇上来便来,有什么好换的!”贵妃垂下眉,她侧过头,一手托着下巴,望着冷冰冰的宫殿,久久出了神。她原是京中要嫁与大王爷的才女,有着同杨夫人少时一样的才情,六岁作诗,八岁便能言群臣所不能言之政事,十岁时更是对上了古文中的遗句,颇受太傅赞誉。
  大王爷被封了亲王之位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内宫中也传出了皇上将要为大王爷赐婚的消息,柳婉灵坐在梳妆台前描着眉,这大红的喜轿却是没抬进柳府的大门。迈进柳府的太监奉出皇上的圣旨,却是道着迎柳婉灵进宫的旨意。柳婉灵手中还握着的眉笔落在了地上,硬生生摔成了几节,仲秀赶忙扶着几乎眩晕的柳婉灵,太监却是做出一副恭喜的模样,将圣旨交到了柳婉灵的侍女手中方才离开。
  马车从柳府门前缓缓驶去,柳婉婷悄悄让门口的小厮开了侧门边上的暗门,她轻手轻脚的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好笑,她刚穿过游廊,暗芮瞧偏院旁的一个小巷子中无人,便想同柳婉婷穿过巷子直到内院,却不想被一厚重的声音给叫住。
  回头,是柳宰相正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柳婉婷尴尬地笑了两声,与身旁的暗芮对视了一眼,柳宰相看着柳婉婷,皱着眉头极为严厉的模样,他冷斥了声:“才过了多少日子,你便又是在胡闹!”
  “我哪儿有在胡闹!”柳婉婷一副不肯低头的样子,她的语调略微提高了些,像是在为自己所做的事争辩一般,柳宰相说着:“你好歹是我柳家的女儿,竟是全让满京城的贵族都看我柳家的笑话了,都是我把你给惯坏了,如今哪儿还有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柳婉婷抬头挺胸,学足了慕容礼的一身傲气,她双手叉腰,张嘴便是说道:“我哪儿不像大家闺秀了,我从头到脚都是淑女。”柳婉婷一言让宰相身后提着纱灯的婢女小厮不禁发笑,柳宰相咳了咳,似乎在下人面前都挂不住脸面,他启口说着:“你姐姐身为贵妃,总得要顾及着你姐姐的颜面,别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却是养了个疯丫头。”
  宰相转过身,,叹了口气,正是抬脚迈出时,柳婉婷心中的石头仿佛已然落地,这次竟没有被关禁闭,她正沾沾自喜,却不想宰相的声音又从耳畔传来:“岁末寒冬冷十分,除夕前便好生待在屋中练习刺绣吧,暗芮若是照顾不好你,我便是拨了老成的给你使唤!”
  方才落下的石头,似乎未落到地上,而是正巧砸到了脚上,虽说未足整月,可一想到十几天的日子都出不了屋子,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便是失去了原有的活泼。不过没有罚抄书也是幸事,她只是叹着气转过身,奈何自己不是个男子,只能天天呆在闺阁,学些老是学不来的针线活路,读些没有头脑的女儿经。
  暗芮跟在柳婉婷的身旁扶着她,朝着自己的院子缓缓走去,仿佛没有一次出府是不被发现的,也都怪次次去找杨建成,杨建成却次次都书信给了柳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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