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崔嬷嬷听仲秀如此说着倒是知晓了贵妃的用意,仲秀拍了拍崔嬷嬷的肩膀,替她理了褶皱的领子:“崔嬷嬷是个聪明人,跟着贵妃娘娘,不比攀附着德妃差。”
晨夕九所正大殿的门敞开着,主事正坐在主位上端庄大方,见崔嬷嬷进殿便是缓缓起身,崔嬷嬷左右打量着殿中想拿她取笑的人,顿时抬头挺胸假装着霸气,她微微行礼:“给主事大人请安!”
“崔嬷嬷在宫中任职已久,内侍局传了话来,今后便是主理新入宫宫女的训诫之责,望诸位积极配合。”梁主事一身褐色的袍子,暗红色的褂子上绣着绯红叶子,不同于殿中他人的服饰。梁主事一对棕色的鎏金耳环和暗银色的冠子很是不搭,倒是发髻两侧的红宝石步摇显得整个人高贵了几分,崔嬷嬷到底在千凤台做了那么多年的主事,也是知道那鎏金耳环是张婕妤的陪嫁。
一旁的张琳冷笑了一声,起身微微行礼:“咱们倒比不得崔嬷嬷在千凤台做过多年主事,到底是咱们没见过世面,还望崔姐姐日后多加提点。”
张琳乃张婕妤庶出的堂妹,按着年龄是比崔嬷嬷小了一大截,张琳的祖父是肖老爷子从前的参军,原本是让她嫁给肖大公子的,却不曾想前脚刚踏进宫中谋了个职位,崔家的女儿就匆匆忙忙嫁进了肖府,崔嬷嬷虽只有个同样的姓氏,跟京中的崔家没有半分关联,然而张琳对她依旧是没有好脸色。
崔嬷嬷站在殿中,见大殿中并没有空座,以张琳为首的几位嬷嬷皆是向她投来目光,崔嬷嬷有些无所适从,仿佛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梁主事咧起嘴角微笑着:“这后殿中,原先老嬷嬷住的地方难免有些晦气,然其他居室都已有了人,正巧正值新宫女入宫,就劳烦崔嬷嬷住在排房边上的那间厢房中,一来好管教那些个新人,二来也让她们长长见识,咱们这些人还没在内宫任过职!”
“崔嬷嬷见多识广,想必受嬷嬷教导,那些新宫女会更受管教呢!”张琳附和着,神情自若,倒是比戏子更会做戏,崔嬷嬷只是睹了眼在座的众人,随即浅浅行礼,却是掩盖不了内心的暴躁。
杨建成出现在街上的时候有些懵懵懂懂,眼前有些模糊,只能听见前方很是热闹,他揉了揉眼,一望四周才知晓是柳府附近的巷口,见眼前百姓跟扎堆儿似的,他便赶忙围上去。凑近,瞧见镶着金凤的喜轿直被抬到柳府门前才停了下来,若非圣上赐婚,凤凰的规格是不会出现在宫外的,更何况金凤乃公主下嫁,建成凑上前,以为皇帝将慕容欢下嫁给了柳愁风,心中倒是有些闷闷不乐。
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柳愁风从轿子前的汗血宝马上跳了下来,身着一袭正红色的袍子显得神气十足,柳愁风手执一柄大红的绣球,等着轿中的女子出了轿子握上绣球另一端的红绸,杨建成问着一旁的百姓,可周围的人似乎是看不见他一般根本没有理睬他,他本想拍身边一大哥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那人的身体,他愣了愣,心想难道是一场梦?他朝着前方走去,走到汗血宝马跟前,然而在场的目光依旧是聚集在新郎新娘的身上。
一对新人从外院穿过了二院,走过了穿堂前的游廊,迈进了里屋,位于高堂的不是皇帝与贵妃,也不是宰相与夫人,而是穿着皇后凤袍的女人,那女人他是未曾见过的。殿中的陈设是一如既往,红色的绸缎是格外的醒目,原本青灰色的墙壁被刷上了崭新的颜色,似乎是仿着椒墙,高贵而奢华。
女人板着一张脸,赤金凤凰步摇带给她至高的荣华,她却冷眼看着面前的新人,待新人行完礼,新娘被老嬷嬷扶着去了里屋,杨建成好奇便跟了上去。直进了内院,走了片刻才见新娘被嬷嬷扶进了一门口挂着俩大红灯笼的院子。
嬷嬷吩咐了在院中伺候着的婢女便笑着退下,一直跟在新娘身旁的贴身侍女扶着新娘进了里屋,杨建成匆忙跟上去,新娘启口说着:“若水,下去吧。”
听这声音,不像公主,却仿佛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是何人的声音,杨建成有些木讷,可梦境中也不管真假与否。他见门口的侍女退下后,纵身一跃跳上了台阶,刚想推门却见自己的手可以穿透门墙,他诧异,但依旧想着是在梦中便没有再多加思虑。
进了里屋,上下打量着眼前坐在床榻上的新娘,一身正红色的喜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杨建成从小都向往着有一身特地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裳,在那衣裳上绣满花纹,再搭一头耀眼的珠钗,但他不敢相信,因为他知道于今生是不可能的。建成刚想走上前,却不想新娘一手掀开了头上同样是绣着金凤凰的红盖头。
女子的脸颊俊俏,细长的眉毛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然而女子并非慕容欢,一对眼睛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一般。杨建成仔细一瞅,不觉目瞪口呆,眼前的女子正是自己,女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藏在了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下,杨建成却突然眼前一黑,睁眼便瞧见有些阴暗的屋梁。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原来不过是做了场梦,杨建成侧过身,刚一闭眼便想起了柳愁风的那双深情的眸子,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发丝,无一不是那样的完美,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杨建成翻身坐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然而却暗自惆怅了起来。
木子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掌着灯朝床走去,杨建成瞧见亮光便单手掀开帘子:“现下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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