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冬日来今儿算是大好的天,虽不见得暖和,好歹也看得见太阳,寒风在院中徘徊着失了寒意,只嗅得淡淡花香扑鼻而来,奈何太妃坐在亭中,难免觉得压抑。不过还未用午膳,太妃便借着身子有些倦怠回了宫,嬷嬷在杨老夫人耳边说了声,便见着嬷嬷挥手让侍女提着食盒走进了花厅。
  “你们且尝尝,古有菊花茶安神清热,老身请了十里铺的掌厨特意将菊花加入了菜中,若是有建议的可得提出来!”老夫人说着,黎老夫人便笑着打趣道:“偏你要整这些新鲜花样,若是不好吃了去,且看你怎么收场。”
  “昭仪娘娘快尝尝,听说皇上才请了江南一带有名的厨子给娘娘掌勺,不知这出了名的十里铺可比得上?”罗夫人笑着说道,蔡婕妤倒是坐在一旁有些不安逸的说着:“罗夫人这话怎么说的,都是皇上赐的厨子了,若是比不上十里铺的厨子,让皇上的脸往哪儿搁呢!”
  罗夫人冷哼了一声,她开口呛道:“那这昭仪娘娘都还没有开口说话,蔡婕妤便先开了口,婕妤这是让昭仪娘娘的脸往哪儿搁呢?”
  坐在罗夫人一旁的黎老夫人本想着劝她不要同蔡婕妤理论,可罗夫人说出口让蔡婕妤无法收场的样子的确让人爽快。蔡婕妤拉下脸来,到底是年轻,连演戏都不会,她立马回道:“本宫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婕妤,罗夫人这样同本宫讲话怕是没了规矩吧!”
  “老身活了这大半辈子,公家任前尚书左丞,娘家是为内廷少傅,丈夫任检察院判,自身也是受太后敕封诰命,怎的有太妃给蔡家撑腰,什么人都能训斥朝廷命妇了吗?”罗夫人向来心直口快,只想着明面上让蔡婕妤难堪,也不管事后太妃会不会给罗家使绊子。黎老夫人忙插嘴道:“瞧你们这说话的功夫,本来就是冬日,饭菜凉的快了些,若是再说会子怕是就要重新拿去热了。”
  命宫人掌了灯,回宫的轿子已然备好了,一干人都站在花厅外面,叶昭仪开口说着:“各位都早早回去歇息吧,等来年元宵大聚,本宫再邀各位夫人进宫听广云台的曲子。”
  众人行过礼后,叶昭仪便领着宫嫔们上了轿子,直到宫女太监们都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夫人们也都一一离去,杨老夫人示意颂华扶着杨夫人先上了轿子,自己则是对着罗夫人说道:“你早间也忒厉害了,万一太妃心有不爽,处处针对罗家可怎么是好。”
  “我活到这把岁数,被一个小小的婕妤数落,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那婕妤还是个庶女出身,连秀女晋封最高都才从美人开始,她也配位居三品。”罗夫人说着但难掩笑意,老夫人摇了摇头,她开口说着:“你也知道你活到了这把岁数,太妃是不敢对你如何,可你大儿子才进了军令办,小儿子也才中举,你也得为儿子们想想,光凭着嘴上爽快了,蔡家虽是奴婢出身,可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杨太君说的是,这太妃想让自己的十二皇子继位的心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怕来日万一政变还有的闹呢!”黎老夫人正说着便又转过头看向杨老夫人,她接着说道,“你说这太妃若是发动政变,可是有几成把握能成?”
  杨老夫人思虑了下才启口:“太妃手中没有兵符,若只靠着朝中的势力估计成不了事,若想要从吾儿手中将兵符拿回去,还要看她能否撑得到那个时候。”
  罗夫人听杨老夫人这样说着,不免愣了愣,她皱着眉头,疑惑的问着:“你是说,太妃的身子骨,撑不了多久了?”
  “太妃借着同皇帝不和,三天两头说着身子不适,也散了话说从太医院拿的都是治感冒头疼的药,可前些日叶昭仪将所拨银两寄来时,顺了份宫中的开销册子。”杨老夫人说着,黎老夫人连忙凑近,她问着:“可是太妃在太医院的开销远不止感冒头疼药?”
  “太妃可是个精明人。”杨老夫人摇了摇头,她接着说道:“如今年下还算太平盛世,照宫中账目来算,菜价肉价更是翻了两番,金银细软的开销更是多了一成,想来太妃是吩咐了内侍局的女官将自己宫中开销的银两都分摊到其他宫室了,若不仔细定然是查不出来的。”
  黎老夫人言道:“若如此便是好了,否则一旦政变,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的确是没想到太妃有这样深的心思,倒叫我背后阴森森的,早间才说了那样的话,真怕不日背后就有人捅上一刀。”罗夫人说着便哆嗦了一下,管家媳妇们将绸子都撤了下来,又让了侍女布了粥台在夜市口免费分发腊八粥,杨老夫人笑着走下了台阶,一边说道:“你且放心好了,这么大岁数了也没谁会动你的主意,免不得被人谋杀后还得追封,倒是叫他人没得体面。”
  “你可得了吧,孙子还在媳妇肚子里便已然是公主的驸马了,想来若有个孙女岂不事要做皇后了!”罗夫人见老夫人打趣着自己便是急忙反过来笑着杨柳氏,“我怎么就没这么好运,也不知道柳夫人听到这话是否要哭晕于府上了。”
  院子里吵闹了好些时候才消停下来,叶昭仪派人去查看才知晓,蔡婕妤借着自己没有胃口,生生让秀芳阁的几个更衣天不亮的为自己采集树叶上的雪水,奈何也是不知那样是最不干净的,其中一个更衣偏性子不是能忍的,便是带着宫女到延庆殿哭告。
  孙艳是个机灵的丫头,自叶家夫人拨给还未出阁的昭仪时便知晓了这丫头是个会处事的。孙艳劝住了跪在院中的更衣不再哭闹,忙让了更衣身边的宫女扶着自家的主子起来,她开口道:“蔡婕妤原是太妃的人,昭仪有心护着大家,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有太妃护着,昭仪也拿她没办法。”
  “嫔妾虽不过是个末等的更衣,可好歹也算是皇上的嫔妃,又不是她蔡婕妤的奴才,天不亮的就让咱们去采雪水,姐妹们手脚上都生了好些冻疮。”更衣抱怨着,孙艳便使了个眼色示意身旁的小宫女去取冻疮膏来,更衣接着说道,“这就罢了,前个儿听闻蔡婕妤在赏菊会上受了气,回来便是让姐妹几个去给她唱戏逗闷子,咱们几个位份虽低下,但也不至于下贱至此,竟到了给人玩笑取乐的地步,姐妹们都怕太妃,嫔妾却是不怕,与其在别人面前受气,倒不如来求得昭仪娘娘施以援手。”
  “更衣所言奴婢都记下了,等昭仪娘娘醒来,奴婢自是会告知的,还望更衣回去同小主们等待时机,娘娘不会让姐妹们委屈太久的。”
  听孙艳这样说着,更衣便想着今日是见不着昭仪的面了,只好点了点头,转而说着:“既然孙姑姑这样说了,嫔妾就先回去了,还望姑姑一定转告娘娘,否则这蔡婕妤都要越到娘娘之上了。”
  正这时小宫女从厢房走了出来,孙艳接过小宫女递来的冻疮膏,忙上前塞到了更衣身边的宫女手中:“这东西是娘娘从娘家带来的,极其好用,只需睡前敷上,没几日的功夫便是能将这冻疮消了,更衣且拿回去同小主们用着,不够了再来找昭仪娘娘要。”
  更衣转过身朝着正殿的屋子行了个礼,见着两人出了延庆门,便吩咐了门口的太监将大门关上。孙艳提着裙摆上了台阶,让守在门口的宫女掀开了帘子,自己便是走进了内殿。
  昭仪已经坐起了身,她本是没睡,只是不想当面听着更衣抱怨,她见着孙艳走了进来便是问道:“妥当了?”
  “东西都交给更衣了,但愿她能受教。”孙艳说着便上前扶着昭仪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昭仪拿起梳子轻轻篦着头发,她开口道:“这蔡婕妤着实讨厌,本就是庶女出身还一股子市井气,瞧她那带了一头的花,也真真是俗气。”
  “刚才外面来的是哪位更衣?”叶昭仪从梳妆台上取了支钗子,钗尾用大小不一的珍珠镶嵌的整整齐齐,孙艳在一旁说道:“是徐更衣,父亲是陈参军手下共事的兵长,听闻这陈参军一向与右丞不睦,右丞便压着陈参军手下的几个兵长久久不能升迁。”
  叶昭仪笑着:“也难怪呢,父亲被太妃的堂弟压着,自己又被太妃的侄女压着,不过这徐更衣是个有胆子的,比起其他更衣更能成事。”
  正说着,叶昭仪就将手中的钗子递给了孙艳,她接着开口:“将这簪子送给徐昭仪,就说本宫知道了,再派人同蔡婕妤讲,如若要取雪水自是有那么多的宫女使唤,更衣们好歹也是主子。”
  “可是这婕妤背后有太妃撑腰,若是不听该如何?”
  “若是婕妤不听,便按宫规处置,若有人拿此事乱嚼舌根,本宫定要严惩那些闲着没事做的人。”昭仪说着,随即将梳妆台前的簪花戴在了头上,正配从窗前透进来的晨光,香炉的青烟随微风来回波动,孙艳退下之后,两个宫女便捧着脸盆走进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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