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唾面自干
崔瑞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龄单身男青年了。
这位王媒婆给崔瑞说了好几门亲事了，崔瑞一直没答应。
本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的，但崔瑞是独子，爹娘爱如性命，什么事都依着他的性子来，亲事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下来。
这次王媒婆提的这门亲事，崔瑞娘十分满意，董家酒楼王掌柜的闺女出了名的贤惠能干，听说模样也挺漂亮，而且人家也有结亲的意思。
两家都是做生意的，算是门当户对，
崔铁匠手艺好，这么多年薄有积蓄，相比一般农家，家底还算殷实，儿子娶这样一个媳妇，小日子肯定过得好。
崔瑞娘是打心眼里满意，上来就跟儿子说，“瑞儿啊，董家姑娘长得可水灵了，一手的好针线，你要是点个头，娘就置办彩礼，让王干娘上门说亲去。”
崔瑞冷着脸瞅了王媒婆一眼，这老太婆他看着就讨厌，“我不要！”
说完，拎着药包进屋，咣一声关了门。
俩老太太你瞅我我瞅你看了半天，王媒婆讪讪一笑，“他婶子，我看这事就算了，你家瑞儿不答应，强扭的瓜也不甜，改日再说，我先回了。”
“王家嫂子，这事还得麻烦你，瑞儿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崔瑞娘陪着不是，把王媒婆送走了，回头看见儿子从屋里出来，拎着一个药包去了前面铺子里。
埔子里有砂罐，崔瑞打开药包，将一副草药倒进去，舀了三碗凉水，将砂罐放在炉火上的架子上。
崔瑞娘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砂罐，“瑞儿，哪儿抓的药？昨晚的姜汤为什么没喝？”
“娘，你少管我行不行？烦着呢！”
“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懂规矩了，爹娘不管你谁管你？董家姑娘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不同意？你都多大了？我和你爹都老了，临死前还指望能抱上孙子吗？”
他娘这一通数落，让崔瑞心烦不已，他心里只有医馆里那个娇媚的女大夫，那等天香国色的美人看过，如何还对董家的姑娘有半点兴趣？
他煎的药也不管了，起身去了自己屋里，又是一整天没出来，熬好的药还是他爹送进来的，也没喝，晚上全倒掉了。
第二天，崔瑞娘又唠叨媳妇的事儿，把董家姑娘夸的像朵花儿似的，崔瑞哪里听的进去，熬了一半的草药又倒了。
三副药全部浪费，本来小伙子身体好，这点伤风硬抗都能扛过去，但心情郁闷加上单相思，反而又加重了。
他瞒着爹娘，又去了一趟济世堂医馆。
女大夫见了他很诧异，“你怎么还没好？药都按时服用了吗？”
崔瑞编了一个谎话，说他娘只给喝姜汤，说药不管用，把药给倒掉了。
女大夫皱眉道：“你娘怎么这样？生病不服药靠喝一些姜汤怎么能行？你现在病情加重，药方要调节一下剂量，我再给你抓三副药，回去煎服，莫再让你娘倒掉了。”
崔瑞喏喏，又交了二十两诊金，
女大夫说不用了，大前天已经收过了，必须保证药到病除，不再另收费了。
崔瑞不肯，坚持留下银子，疾步走了。
窗下的软塌上，周群瞅着九尾天狐发愣：这女妖与胡樱的做派越来越像，只看了几天医书，治病救人开方抓药十分熟络，像行医很久了一样。
而且这善良心肠，耐心的态度，不可能是杀人如麻的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楚小妹见他发呆，微笑道：“想什么呢你？”
周群道：“我想这孩子吃了你的药还好不了，还会再来的。”
“为什么？”楚小妹茫然不解，“我给他药量加了一倍，三剂药绝对治好他，他还来干什么？”
“你傻啊？那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看你，又没有理由，只有生病才能来，好了就没理由再来了。”
楚小妹一听这话，俏脸一红，“你净瞎说，哪有那样的傻子？自己花钱找罪受。”
周群叹了口气，“男人看到漂亮女人，不是变傻了，就是变痴了。”
他想不通，崔瑞是怎么知道医馆里有个漂亮女大夫的？
一年多来，楚小妹从没出去过，
除非是那次九尾天狐偷跑的时候，崔瑞看见过她。
那晚经过打铁铺子，正好经过崔瑞房间后窗，周群想明白了。
一见美女误终身啊，
这孩子心地不坏，可别毁在这上面，
爱上一个狐狸精，注定没有好结果。
事情果然如周群所料，没过几天崔瑞又来了，伤风好了，这次是腹泻。
楚小妹脸色很难看，一改往常的温柔态度，冷言冷语给他开了药，崔瑞留了诊金她也不理，有种‘以后你别来了’的意思。
崔瑞感受到她这股冷漠，失魂落魄的走了。
这次之后，崔瑞好长时间没有再来，
周群和楚小妹以为这孩子终于死心了，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了。
突然一天早上，周群和楚小妹还没起床，外面传来了叫骂声，“里面的狐狸精听着！给我滚出来！臭不要脸的！骗了我儿子的钱，赶紧还给我！”
楚小妹猛地爬了起来，一张俏脸煞气腾腾，“谁在骂我？”
周群拍拍她肩膀，“我先出去看看。”
他下床出来，神识一扫，外面的情形已经了然于胸，
医馆门外，围了一大群人，全是这条街的街坊，男女老少一大群，几乎全到齐了。
一个老妇人门口，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口沫横飞，一口一个‘狐狸精’勾引她儿子，骗了她家钱，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这老妇人，正是崔瑞他娘，周群明白咋回事了。
崔瑞来医馆三次，花了六十两银子，这笔钱对他家来说不是小数目，而且这钱是崔瑞偷拿父母的，
医馆收费高的离谱，在这条街上的居民眼里，‘济世堂’就是骗钱的医馆，根本没上门的。
崔瑞回去之后，郁闷伤心，失魂落魄，相思成疾，一病不起，他父母拿钱要给他请医生看病，这才发现钱不见了，仔细盘问儿子，终于问出了真相。
在崔铁匠和老伴眼里，济世堂医馆因为漫天要价生意清淡，无耻的用美人计拐骗钱财，医馆里的狐狸精勾引她儿子，把他们家的钱骗走了。
周群出来的时候，众人的眼光要么不屑，要么鄙夷，要么愤恨，没有一个好的。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位大婶，有话好说，大清早您堵着我门口骂人，是几个意思？”
“什么几个意思？好几个意思呢！”崔瑞娘气不打一处来，“叫里面那狐狸精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既然对我儿子没那个意思，为什么骗他银子！”
周群用手指敲敲门侧的告示，“看见没？我这医馆是明码标价做生意，童叟无欺合理收费，你儿子来就诊三次，我收了他六十两银子，我们怎么骗他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哪里骗你儿子了？”
“我呸！”崔瑞娘冲周群吐了一口唾沫，大声骂道：“你胡说八道！街坊们谁不知道，你这医馆谁来看过病？要不是你家狐狸精勾引我儿子，他会进你家门我倒着爬给你看！快还我银子！否则我就去告官！”
周群站着没动，任凭崔瑞娘一口唾沫吐在脸上，胸中一股怒火蹭地窜上了泥丸宫，无明业火熊熊燃烧！
这粗鄙老妇蛮不讲理，不怨自己教子无方，反而把责任强加在别人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眼前这一百多男女老幼，全都憎恨的看着他，如果他一指加在这老妇身上，这帮街坊会一拥而上，活剥了他这个外来人。
他周群总不能把这条街上一百多人全杀光吧？
这些人都是弱小如蝼蚁的凡人，
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但真那样做了，
他周群从此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魔！
今日如果伤了一人，
从此踏上不归路。
子曰：人不敬我，因我无德。
人有德行，难道妖就没有？
做人作妖，皆有原则，
周群舒了口气，手指间那根金羽缓缓隐去。
崔瑞娘还在指着周群的鼻子破口大骂，岂不知自己刹那间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
周群天人交战的这一刻，终于将那股无明业火强行压了下去。
脸上的唾沫都风干了。
他平静的对崔瑞娘道：“既然大婶认定我骗了你儿子，这样好了，我把银子全退给你，不要再闹了，你看行不？”
崔瑞娘还没表态，门内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不行！银子绝不退给她！骂了我还想要银子，我还没要她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