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逼的龙套

  “各部门准备!开机!”
  郭良导演手臂一挥,这部重拍的‘西游记’第八回第二节正式开机。
  周群演一个妖怪,身上吊了威亚,等着演猴子的演员飞来,一金箍棒把他打飞出去。
  龙套嘛,就这一个镜头。
  脸都不能露,
  这镜头主要是体现孙悟空的神通广大,这种小妖要打的干脆利落,秒杀的感觉。
  按照郭良导演的理论,八六版西游记的硬伤,主要输在特技上,如果能加上当代精湛的特技技术,那才是真正完美体现原著的风采。
  所以,郭导要重拍西游,碾压八六版的经典。
  什么外景啦,道具啦,通通不要,大部分镜头全靠电脑特技合成。
  演员也就是在摄影棚摆个造型,装装逼就完事。
  周群是个群众演员,专业跑龙套的,来剧组报名时,一眼就被导演看中了。
  郭导钦点他为本剧的特邀龙套演员,本剧自始至终,就他这个龙套永不更换。
  这对一名龙套来说,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龙套的镜头虽然短暂,但只要经常露脸,观众也会记住的。
  周群是个有志向的龙套,一直梦想着有成为主角的那一天。
  不想当主角的龙套,不是一个好龙套。
  大名鼎鼎的星爷,曾经也跑过龙套,
  这很励志,
  被郭导点中以后,周群着实激动了一把,
  认为自己演员的春天来临了,
  郭导就是发现他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周群忍不住偷偷问郭导,“为啥这么多龙套演员,郭导您唯独对我情有独钟呢?是不是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郭导说,“小周啊,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又怕打击你,我看上的是你的潜质,不是因为你有才华,因为你演妖怪,根本不需要化妆啊,这样节约成本你知道吧?”
  啥?
  我演妖怪不用化妆?
  这不明说我长得像妖怪吗?
  周群一颗心,在风中凌乱。
  我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难道我每天精神抖擞的醒来,是被自己吓醒的?
  这话让周群郁闷了好几天,
  不过他很快想通了,
  长得丑怎么了?那说明咱有特点,观众看一眼就会牢牢记住你,
  对一个演员来说,脸熟很重要,
  那些大红大紫的明星,长得丑的多了去了,比如那谁……一张脸长得像鞋拔子似的,看一眼能做好几天噩梦,想忘了都难。
  那样的人,不火都没天理。
  这样一想,周群就释然了,
  他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整个剧组里,他是唯一一个素颜出镜的演员。
  四个主角,猴子八戒都戴了面具,根本不知道丫的长啥样,沙和尚弄了一脸络腮胡子,就连演唐僧的那个小鲜肉,后期制作还要上美颜。
  他完全不用,就靠本色出演就行了。
  长得像妖怪怎么啦?
  怎么啦?
  我骄傲了吗?
  周群站在道具假山上,意气风发,
  郭导一声‘开机!’,手臂挥下的瞬间,演猴子的演员像得了多动症一样飞来,轮着金箍棒向他猛砸。
  道具铁棒横飞,周群身上一紧,威亚吊起,身形嗖地向后飞去!
  啪!
  一声爆响,吊威亚的钢丝突然断裂!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异常,现场所有人都惊骇的张大了嘴,眼睁睁看着周群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啪叽摔落地面!
  猴子演员在威亚上摇摆,怀疑自己刚才一棒竟有如此威力,把钢丝都打断了?
  “救人!”郭导一声大喊,现场一片混乱,在几名女演员的尖叫声中,一群人向一动不动的周群跑了过去。
  周群的身下,殷红的鲜血流淌,人一动不动却还有意识。
  他能看到身边围了一群人,在惊慌的叫喊着,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郭导按压自己胸口,在奋力抢救自己,
  但他的感觉,在逐渐变得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模糊,
  忽然,一道明亮的光束自天而降,将他全身笼罩,
  旁边的人,似乎感觉不到这股光束的存在,还在慌乱的抢救他,
  周群觉得自己的身子变轻了,慢慢飘了起来,
  越升越高,顺着天空的光束慢慢爬升,
  他能俯视下方,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四周一片慌乱的人群……
  “我死了吗?”
  “我真的死了?”
  “不,我没死!救我!救我啊!”
  周群向下方伸手,疯狂的嘶喊,
  但下面的人听不到他的叫喊,
  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光束中好像有股很强的吸力,将他嗖地拽走,越去越远,消失在高空中。
  ……
  “报!大王!大王!”
  不知过了多久,周群突然被一阵吵嚷声惊醒,‘啊!’的一声大叫,猛地坐立起来,吓出一身冷汗。
  刚才梦里经过的一切太真实了,自己像真的摔死了一样。
  “大王,大王!不好了,洞外来一个老猴,自称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说大王欺负他的儿孙,要跟大王理论呢!”
  一名脸上毛茸茸的小妖上前,单膝跪地施礼。
  周群晃晃脑袋,意识到好像还在拍戏。
  这郭导也太不地道了吧?开拍了也不叫醒我?
  咦?这台词好像不对啊?
  他疑惑的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小妖,“你刚才叫我啥?”
  “大王啊?怎么了?”
  吆呵?
  睡了一觉,我成男二号了?
  都演大王了?
  郭导,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提前通知一下人家嘛,好让人家有点心理准备好不啦?
  周群兴奋的一激灵,“现在拍到哪一集了?”
  小妖一脸懵逼状,“大王,啥哪一集?”
  周群摸摸他脑袋,笑眯眯问,“我演那个大王啊?我不知道台词怎么说啊?伙计,你给哥提个醒好不?”
  “大,大王,您是混世魔王啊?难道您忘了?”
  混世魔王?
  我演混世魔王?
  这妥妥的男二号啊!
  虽然出场时间有点短暂,但这是孙猴子学艺归来的一场重头戏,是这一集的反派一号人物好吧?
  周群心里,对郭导感激涕零。
  他高兴的拽拽小妖脸上的白毛,“妆画的不错呀,很逼真!”
  小妖:??
  “小的们,抬本王的九环大刀来!”
  周群看过八六版的西游,知道台词跟这基本差不多。
  几个小妖吭哧吭哧,合力抬来一把门扇大小的长刀来。
  看他们吃力的样子,刀好像很重,
  周群感叹,龙套也不容易啊,看这几个演小妖的,一把道具刀明明没多重,让他们硬是演出一种重达千斤的感觉。
  这就是演技派啊。
  他起身站立,发现身上穿着盔甲,服装早换好了。
  又发现自己的身高竟然比这些小妖高出一倍多,吃了一惊:乖乖,导演好厉害啊,哪里请的这么高明的造型师?把我的身高整得这么高大威猛?
  一把抓起九环大刀,拎在手里,感觉也没多重,不知道具组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刀很有金属质感,非常真实。
  他拎刀大步走向洞外,不敢四下乱看,不知摄影机在什么方位,这时候肯定正式开拍了。
  他暗暗告诫自己:第一次演男二号,千万别演砸了,不然对不起郭导的栽培。
  机会难得,说不定这是自己咸鱼翻身的机会。
  洞府里阴森森的,飘荡着一股腥臊之气,怪石嶙峋,很有妖怪洞府的景象。
  周群暗中纳罕:导演不是说不用外景吗?怎么这么舍得下本钱啊?
  他满腹狐疑到了洞口,外面一片明亮,洞外空无一人,连一只猴影子都没看到。
  “水帘洞洞主何在?”周群出洞嚎了一嗓子。
  “你孙外公在此!”旁边蹭的窜出一个黑影,一下跳在一块山石上,抓耳挠腮。
  周群看那猴子,上蹿下跳没一刻安宁,身不过三尺,浑身生毛,尖嘴圆眼,穿着一件长衫,一条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不断摇晃。
  不对啊?
  这完全不对!
  这不是演员,这他么是一只真猴子啊!
  “导演!导演!停!开什么玩笑啊?让我跟一只猴子对戏?演猴子的演员呢?让他赶紧上场啊?”
  周群左顾右盼,大声吵嚷。
  四周群山环绕,古树森森,流水潺潺,
  既没有导演,也没有摄像机,
  这是咋回事?
  嘶!
  突然一声尖啸,猴子嗖地窜到他的面前,竟然口吐人言,“泼魔!你趁俺老孙不在洞府,竟然欺压我儿孙,俺老孙今天便杀了你!”
  周群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抡刀就砍,“臭猴子,口型对的不错啊?谁给你配的音?”
  门扇大小的九环大刀,冲猴子迎头劈落!
  猴子的身影疏忽爆退,眨眼出去数十丈,
  九环大刀嗖地劈在一块巨石上,咔嚓一声巨响,岩石裂为两半!
  周群看着切成两块的岩石,断口参差不齐,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真石头,
  呀!我怎么这么大劲啊?
  正当他疑惑之际,对面那猴子一跃而起,空中一个筋斗,随手拔下一把猴毛,凌空一吹!
  “变!”
  一只只小猴幻化而现,吱吱怪叫着自天而降,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这特效做的真好……
  不对!
  现场拍摄哪来的特效?
  看到这真实的场面,周群总算明白了,
  这不是五毛特效!
  这不是演戏!
  这特么是真的!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群一声狂吼,数百小猴纷落而下,一窝蜂似的爬了他一身,扯胳膊抱腿,揪头发扭耳朵,挖鼻孔捂眼睛,掏裆抓咯吱窝,吱哇乱叫。
  什么人能经得住这番闹腾?
  周群浑身是猴,想动都动不了,忽觉手中一股大力传来,九环大刀脱手而去!
  紧接着,身上的小猴纵越散开,闪出一道缝隙,
  周群看到那孙猴子施施然到了面前,拎着那把比猴子长十多倍的九环大刀,高高举起!
  不!
  周群骇然大叫,
  刀光一闪,
  迅猛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