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

  今日我与南双上街施粥。
  每每去到街上,总是能看见有种多乞讨之人,十分可怜,不曾想到这繁华的后梁,也会有这种民生问题。
  在羌勒,吃不饱饭的人很少,家家户户都会有牛羊牲畜,而且阿爹每年都会放粮助贫,羌勒大部分都是做买卖的商人,没有田庄,就靠卖瓷器,羊毛毡赚钱,渐渐的,几乎家家富足。
  我看着一位小小的孩子伸着手问我要粥喝,才那般小,衣衫褴褛,面色肌瘦。
  我舀了大大的一碗粥,又拿了几个馍馍给他,他连忙道谢,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
  他应该跟小苏柯差不多大的年纪,竟然沦落至此,实在令人感到悲痛。
  若是我以后有了孩子,不论再如何,我也不会让他这般困苦的过日子。
  粥发了一碗又一碗,馍馍拿了一个又一个。
  看他们吃的开心,我便觉得我也出了一份力。
  “三头子他们来了!”
  不知听谁一声惊呼,那些拿了食的人顿时躲得躲,跑的跑,十分惊恐不安。
  我不解,便拉住了一位老汉。
  “大爷,大家怎么都这么惊慌?”
  “菩萨娘娘您好心施粥我们心生感激,但是这三头子在这街上,可是一名恶霸!人见人怕,抢掠打杀无恶不作!我劝王妃您还是快些走吧,您身边也没个侍卫随从的,别叫他那无赖伤了您!”
  那老汉说完便也着急逃窜去了。
  我和南双对视了一眼,她紧紧拉着我的衣袖朝我摇头。
  “主子,您可是答应过我不再乱来了的,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不要惹是生非,王爷回来又会生气。”
  “但是我也看不得这种恶霸再危害百姓,这三头子一日不除,这街上就难以安宁,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我依然不会放过他!”
  我拔出腰间弯刀,想看看那三头子到底有什么厉害。
  “主子!我求求您了,您旧伤未愈,还是来日再战吧,好不好?”
  南双用力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脸来给我,谁知我遇到这种情况时绝不会留情。
  我刚准备劝南双先回去,拐角处便传来许多哀怨声,随即便能看到众多馍馍满天飞,粥碗也砸的稀碎。
  我一个大步上前,看到好几个穿着似土匪一般带着短刀的人,正在抢掠百姓的食物。
  我这心里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喂!抢掠百姓的粮食,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顿时四下寂静,那几个匪头都同时看向我,目光里的凶狠清晰可见。
  为首的身材高大威猛,仿佛有两个我那般高,粗壮的手臂和大腿青筋暴起,十分吓人。
  我握着弯刀的手,突然有些颤抖。
  不行,我们羌勒女子不能这样胆小。
  “哪来的女娃娃,多管闲事?”
  他抽出身后背的大刀,上面血迹斑斑,好像还残留着一丝鲜肉。
  “我…你们!烧杀抢掠的恶人,我今天一定要除了你们!”
  随即引来的是他们的嘲笑。
  “你个女娃娃,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要除了我们?看你能不能躲过我的大刀再说吧!”
  他猛地冲上来,我还没来得及逃窜,他便用大刀一下劈下来。
  糟了!
  在我耳边一声刺耳的兵器交错声,我抬头一看,是魏询。
  他的长剑死死的抵住三头子的大刀,然后一个用力,三头子被击退了好几步。
  他转头看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就知道惹事!”
  留下这么一句,他便快速冲上前与那些匪头揪打在一起,没多久,那一个个匪头便跪地求饶。
  “来人,带走。”
  接着士兵将他们全都戴上锁链,送去了衙门。
  街上的男女老少立刻鼓掌称好,并且还高呼魏将军英勇之类的话,个别女子,喊的我耳朵都快炸了。
  这些个女子,不能矜持些么?
  我见那魏询邪笑着朝我走来,一副唯他独尊的感觉。
  “今日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他的大刀之下了,再加上上次围猎,若不是我,你如今应该已经成了虎下亡魂,两次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谢我?”
  若是别人,我定会怀着感激之心登门道谢,但是唯独他,他这幅样子,让我就是不想如他的愿。
  “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化险为夷,上次那老虎明明已经被我杀的奄奄一息,不过是你来的巧,一刀便要了它的命,今日,我本来也能手擒三头子,是你突然出现抢了我的功,还说什么救命之恩,你到底是有多骄妄。”
  他“呵”了一声,将他的长剑收起。
  “做人说话要动动脑子,怎么会有你这样嘴硬的女人。”
  他说的这句话,尧胥也对我说过。
  尧胥动不动就说我没脑子,要不就是嘴硬,这么一想,这魏询倒和尧胥的性子有那么一丝相像。
  虽说我看他不惯,但是他两次救了我的确是事实,如果他态度稍微温和一些,我也不至于跟他嘴硬。
  罢了,看在他是楚誉好友的面子上,我便不计较了。
  “说吧,想喝酒还是想吃肉?今儿我请你。”
  我得意的拍拍胸脯,说到请客,我还是很大方的。
  “不是好酒不喝。”
  “巧了,我也是。”
  四目一对,我便领他走进酒楼。
  我让南双先回府了,南双见魏询在我身边,她倒也没那么担心。
  我一进酒楼便叫了最好的酒,上了最好的佳肴,一口酒灌下去,着实爽快,我们羌勒人就得大口喝酒。
  “你那么不怕死么。”
  正吃的尽兴,魏询突然正儿八经的问我一句。
  “怕啊。”
  我一边吃着菜,一边擦拭着我的弯刀。
  “既然怕死,为何每次都送死?”
  他还记得第一次,分明那虎已经快将她吞咽下去,但是她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满目的坚韧,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此顽强。
  “我阿爹告诉我,女子不一定就比男子差,所以他从小就把我当男儿养,遇到难事就更要往前冲,退退缩缩是乌龟,就像今日之事,哪怕我一人打不赢他们,但是为了正义为了百姓,我咽不下这口气,就一定要舍命搏一搏,我绝对不当乌龟。”
  我咬下一大口牛肉,又喝了一大口酒,这酒性子烈,我能感觉我的脸烧的通红。
  他举杯对着我。
  “有骨气,喝一杯。”
  我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你作为大将军,久经沙场,战无不胜,谁人都佩服你,但是怎么感觉,你也没有那么开心。”
  我这一句,恰好让他在意了。
  “风光是表面的,我的父亲是后梁的忠臣,但是却遭诬陷,死于牢中,我从小到大,都是看别人的脸色生活,所以我从小一心练武,就是为了能有一番作为,如今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之前经历过的种种,我亦无法忘怀。”
  他说着说着,红了眼。
  我尚能理解,他内心的悲痛。
  “不说了,说说你跟楚誉,我倒很是好奇,你们…有没有…”
  他话锋突转,我一霎就红了脸。
  “你…你说什么呢!他天天忙于政事,谁像你除了打仗,就是游手好闲。”
  “看来是还没有…他应该对你与那落相宜一样,啧,也难怪。”
  他频频摇头,嘴角的笑意让人难以琢磨。
  “难怪什么?”
  我借着酒劲,有些激动。
  “他没有跟你说过,他的过往情史?”
  情史?
  我突然有些害怕,但是,我又好奇。
  “之前,他跟我说过一个姑娘,叫。”。
  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让我的心有些刺痛,听这名字,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只是,我从未听楚誉在我面前提过任何一个女子,唯有,他说到时,有些深情。”
  我的鼻子突地一酸。
  我不知道内心莫名汹涌的是什么情感,我只知道,我突然就不开心了,突然,就感觉自己对于楚誉来说,不是唯一。
  我喝的烂醉,尽管魏询一直在拦我的酒。
  我摇摇摆摆,走路都走不稳了。
  魏询一直扶着我,直到王府门口。
  在府门口的灯笼下伫立着一个人影,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
  我的脑海里灰蒙蒙的,耳边也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
  我只记得这个名字。
  略有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