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借命五种法

  看清了那人身上的衣服之后,我“啊”叫了一声,立马就冲上去驱逐那些乌鸦!
  地上躺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的爷爷!
  爷爷养的这些乌鸦怪怪的,平素就有些攻击性,上次就啄过我的头皮和后背,现在有几只乌鸦嘴角和爪子上沾着血迹,眼睛也有点微微发红,对我驱赶竟然不怎么理会,还是朝着爷爷身上啄食。
  我喊了几声爷爷,却没有任何反应,急忙捡了一截树枝,朝着这些乌鸦胡乱的抽打!
  我不管爷爷曾经做过什么事,但他总归是我的爷爷,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下场!
  见我还是不太能将这些乌鸦挥走,外婆从身侧拿出了一把朱红的粉末,这朱红的粉末好像是阴邪的克星,扬起来之后,乌鸦们才扑扑棱棱的飞开,但仍盘旋着不肯离去。
  在看地上躺着的爷爷的时候,我几乎要流出泪来,他的头发完全散乱,面门上都是斑斑血迹,有半只耳朵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婆蹲下探了探呼吸,又在爷爷的额头上摸了摸,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她的意思是说爷爷早就没气了。
  爷爷没得病之前,对我还是很不错的,突然这样的局面让我不能接受,大喊道,“外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爷爷不是在借命么,怎么还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外婆缓缓地站了起来,“反噬加上鬼魂的报复。”
  我问外婆反噬是什么意思。
  外婆看了一眼还在半空中盘旋的乌鸦,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借命是一种失传了术,据我所知分为五重,从前往后越来越难。第一重是向亲人借命,因为血脉气运的关系,亲人的命最好借;第二重是向普通人借命,通过一种特殊的契约进行;第三重是飞禽走兽借命,有借飞禽走兽的性命的,也有将飞禽当成媒介的;第四重是向草木借命;最后一重就是向天地借命,这一种谓之长生。”
  我没想到爷爷的借命有那么多讲究,而且我也不明白爷爷是从何处学来的借命法门。
  “借命有违天道,所以皆有反噬,你爷爷这是被反噬了……”
  “你刚才提起鬼魂的报复,又是怎么回事?”
  外婆神色悯然,“坟地里你的衣服,是你爷爷埋的无疑,昨夜是鬼节,百鬼夜行,那些鬼魂不但没有得到许诺的活人祭品,反而被揍了一顿,戾气大作,肯定会怪罪在供奉人的身上,所以杨素清就遭了秧。”
  解释完了,外婆让我赶紧去找娘,将这个消息告诉她,让娘找村里的壮劳力来,将爷爷的尸身抬回家。
  娘很快被找来了,村里人也有跟着看热闹的,可爷爷平素和乌鸦为伍,现在又死在了坟地里,村里人不愿抬他。
  只有请自家的亲人上阵。
  可自家的亲人多是一些女眷了,在奶奶的哀求下,女眷们找了一张麻绳床,将爷爷抬了回来。
  外婆和我在后面跟着,将爷爷搬上麻绳床的时候道,“杨素清啊杨素清,你要是知道都是儿媳妇给你收尸,应该后悔生前做了那么多坏事吧?”
  众女眷们听了外婆的话,哭笑不得。
  原以为爷爷去了,奶奶会呼天抢地地悲痛欲绝,当女眷们将尸身送到的时候,奶奶只是含泪说了一声,知道了。
  自从爷爷死去之后,院墙上的那些乌鸦开始散去,一只也没有留下,墙面上斑白的鸟粪,是它们曾经在此筑窝的证明。
  接下来守灵、出殡,我在前面扛着招魂幡,最终将爷爷埋在了太祖爷爷坟茔的右侧。
  按说家族的气运是从爷爷磕头开始衰败的,现在爷爷已经过世,家族的气运会慢慢好转。
  就在爷爷的头七刚刚过完,外婆张罗着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像是中了邪,脸色发青、双手蜷缩、眼睛泛白、呼吸都十分困难,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又是和爷爷一样的病症,这邪症怎么又找了过来?!
  虽然我很快就从邪症中恢复了过来,娘还是慌了手脚,连连向着外婆问道,“小样不是没事了么?不是百邪不侵了么?这是咋子回事呦!”
  外婆给我请了仙家,画了卍字解,带了护身符,都没起到任何作用。
  面对我娘的询问,外婆回道,“我何尝不想这孩子能健健康康的,成人礼没过去,那就是劫,看来,诅咒要再次在小样身上应验了!”
  杨家现在已经没有男丁了。
  爷爷死了,我爹跑了,大伯留下的是两个女儿,小叔没有后人,杨家现在就我一个独苗了。
  所以诅咒应验到我身上。
  听到诅咒再次应验,娘摇头流泪,“我们家世代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会这样?”
  外婆让娘不要担心,她说我还小,暂时不会有事,只要找到那个庙的线索,知道那个庙里供奉的是什么,就好找对策了。
  娘擦拭了眼角的泪,“可您不是说,知道那庙的秘密的,不就小样爷爷自己么?”
  为了宽娘的心,外婆笑了笑,“庙被捣毁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样的事不可能只有小样的爷爷自己知道!”
  外婆隐居前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仙娘,见外婆神色放松,我娘也燃起了信心,连忙道,“对对对,村里肯定有老人知道的!”
  事情发生在六十年前,当时有印象的,现在至少也得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七八十岁的老人村里总共就没几位,娘和外婆决定逐个去问。
  这件事情我从头到尾都经历了,要跟着一块去。
  娘本来不许,外婆却道,“孩子那么大了,什么事情也瞒他不住,让他跟着吧。”
  原以为很快就能问出那座庙的信息,没想到将村的老人问了个遍,说的都是破四旧时扒的庙!
  什么关圣帝君的、孔夫子的、赵公明的、土地爷的,太多庙宇被损毁掉了,但是说起六十年前扒掉的庙,这些老人给出的信息一致,没有,一座都没有。
  一个老人哎呦了一声,扬起手给我们比划,“那时候呀,谁敢扒庙啊,谁不知道庙宇是神灵的住处啊,扒庙那不是找死么?!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些老人说的没错,那是一个有信仰的年代,人人活的穷困不堪,都想着去庙里烧高香,就算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庙宇损毁掉啊!
  从这些老人口中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我娘还是不死心,她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查县志。
  损毁庙宇这么大的事,在县志中应该有记载。
  娘说做就做,去了离我们家近百里的县城,托人去查询县志。
  和外婆在家等待,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会想自己的事,也会想那个美仙家的事,那个仙家倒真怪异,住在我身体中,我却不痛不痒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想住到什么时候,是把我当成她寄身的雕塑了么?!
  别的仙家都是住在庙宇里,最不济的保家仙也有专门的小室,终日香火缭绕、四时瓜果不断的供奉,她怎么就在我身体里心安理得的住下了呢?
  带着疑惑问外婆,外婆却笑着安慰我,“你这孩子,有仙家愿意跟着你,不好么?”
  有仙家跟着好是好,但我的这位似乎有点怪。
  平时喊不应就算了,做梦梦到她也会被揍,我经常莫名其妙的“嗷”的一声掉床;她就出来了那么一次,还不允许我再请她。
  不过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一想到她秀美的脸,我心中的不平就消了,竟然还有些喜滋滋的。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两天后娘回来了。
  娘也没在县志中查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