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无根水伴游魂夜
我希望外婆猜测的不对，然而又觉得我的衣服出现在坟地，肯定不是偶然。
看着天色渐渐暗，我小声问外婆，“如果真有鬼魂来了怎么办？”
外婆缓缓站起，“那，那就是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它们得逞的！”
我本来心里听害怕的，但看见外婆神色萧然，本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还如此淡定，觉得自己也太不争气了，就学着她的样站直了一些。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外婆将娘喊到了跟前，“小样成人礼中断，这不是什么祥兆，我今夜要带着小样，给他守夜祈福！”
外婆要祈福的地方，竟然是我们家的柴房。
这个柴房和我们家是分离出来的，离我们住的房子有好一段距离的，平时用来放柴火，逢年过节的时候挂一些腊肉，泡制几坛酸菜。
外婆要带着我单独在这个小房子里祈福，并且让娘自己关好了门去睡，不喊她的话，不要来打扰我们。
我感觉外婆这是故意要将娘支开。
娘亲眼看见天雷劈了供桌，到现在还有点神不归位的样子，听说外婆要去给我祈福，点头答应，让我们吃了晚饭再过去。
“清明本就是寒食节，不吃了！”
说完了这句话，外婆一手抓起了她的布包，另一手抓起了我，走进了密密的寒雨之中。
年已经远去，柴房里的腊肉早已经吃完，这里有一张床铺，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就是竖在墙角的干柴。
外婆从布包里拿出来一盏铜灯，用火柴点亮了，让我到床沿上先坐着。
可我哪有外婆这个定力，坐了没片刻，一会朝着门外张望，一会有支棱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外婆本来是闭目打坐的，见我不停的晃来晃去，慢慢张开了眼睛，让我坐到她的旁边，语气平和的问道，“怕么？”
我说谎不得，缩了缩身子，“嗯”了一声，“有点！”
外婆望着我道，“孩子，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呢，身正则诛邪莫犯！鬼敢纠缠的，都是那些没有胆气的人，把腰板挺起来，有外婆在这，我们祖孙两个什么都不怕！”
我越来越觉得外婆可敬可亲，攥了攥拳头。
外婆说身有正气的人，鬼神都会帮他，古代有很多书生，往往在荒村古宅中读书，鬼神非但不害他，还幻化成美人以身相许呢。
我听的入了神，不禁问道，“那不是聊斋么？”
外婆正想回答我，忽然感觉外面起了风。
那风和平时的风不同，如同野狼嚎叫一般，一声声，一阵阵，让人感觉不安。
桌上的铜灯也开始晃动不已，忽明忽暗，继而熄灭掉了。
小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外婆呵了一声，“酉时到了，游魂们要出来了！”
酉为鸡，古代的太阳被称为金乌，太阳里画的图案都是一只金鸡，所以鸡为阴邪的克星，但是到酉时，没有了日光，阴气变重，所有的鸡都会上树，就是因为酉时为鬼魂出没的时候。
外婆一说酉时到了，我呼吸都变的沉重起来。
外婆又说了一声，“出去吧。”
我本以为外面起了很大的风，出去之后才知道，一丝风也没有，但四周还是不时地有隐隐约约地怪叫传来，就好像我出现了幻听一样。
正想问外婆原因，忽见远处升起了一盏红色的孔明灯，虽然下着冷雨，并不阻碍那孔明灯升腾，升到七八米高的时候，孔明灯开始飘动了起来。竟然是缓缓朝着我们而来的！
只看了一眼，外婆就哼了一声道，“鬼灯笼，专门给鬼魂指路的！哼，这是怕找不到我们，想的够周到的啊！”
外婆有一盏黑色的灯笼，那是寻魂儿的灯，可一盏红色的孔明灯是汇聚亡魂的，随着那灯越飘越近，我看到了灯下影影倬倬的，出现了各式的人影。
这些人影可比奶奶的魂儿清晰多了，有一些我竟然能辨识出他们的样貌来，他们眼神呈现出淡白色，张着嘴伸出手前行。
再看它们脚的时候，发现它们都在踮着脚尖，竟然在飘行！
鬼？！
一群寻找血食的鬼？！
以前听人将鬼叫做阿飘，没想到它们真的在飘动！
据外婆所说，人食饭，鬼食气，因为老坟地里埋了我贴身的衣服，就相当于提前让鬼魂闻嗅了祭品的味道，答应将我供奉给鬼！这些寻找血食的鬼，要食光我的精气才会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鬼魂的影像，比我想象中要吓人的多。
眼睛无神不说，眼睛周围多数都布满黑色的眼影，还有几个，伸着耷拉到胸口的紫黑的舌头，距离我愈近，这些鬼魂越是激动，不少用眼睛锁定了我，鼻子不停的朝空中嗅，一副随时都要暴起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喊了一声外婆。
外婆轻吁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诸位停步，老婆子是本地仙娘，有话要说。”
仙娘本来就是过阴体质，和鬼魂之间应该能互相感知，外婆这一站稳如山岳，人影顿时停了下来。
外婆将手指并拢，冲着这些影影瞳瞳的人影打了个手势，并轻鞠了一躬，“冥路幽寒，诸位忍饥受冻，今返人间寻找血食，感受阳世羁绊之情，此乃人伦。但诸位放着供奉的血食不用，前来找我孙儿，此为何故？”
外婆这是明知故问。
这些人影没有答话，反而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看来你们将我孙儿当成了血食，这肯定是误会！你们知人伦，更应该知天道，人殉早已废止，如果你们饕餮活人血气，肯定有损阴德，说不定投胎之时，会进入畜生道的！你们要想清楚！”
外婆的这句话似乎起了一点效果，这些人影被暂时镇住，左顾右盼，然而就是不肯离去。
我看到远处的虚影原来越多，原来只有三五个，现在变成了七八个之多，远处不时还会过来一个，都是狰狞凶狠的样子！
别说是我，连外婆都有些暗暗心惊，我都能感觉出她在强自镇定。
这些鬼魂围着我们，就像是狼群围着生肉，若不能快刀乱麻的让他们退去，后果不堪设想。
外婆正要再想说辞，一个鬼魂似乎饿的狠了，根本不听外婆说些什么，伸手就朝我抓了过来。
外婆最怕这样的局面出现，不得已伸手挡住，她不知甩了什么东西，将这个鬼魂打退了几步。
外婆这边一动手，本来已经危如累卵的局势顿时崩溃，这些人影发出低沉的吼声，纷纷冲了过来，外婆又伸手甩开了两个，口中喊道，“再不起开，我要用桃木钉了啊！”
桃木是专门打鬼的，专门捉鬼的两个神仙名叫神荼郁类，在他们住的度朔山上长的仙木就是桃木！
说着外婆从身侧拿出了一根三寸来长的桃木钉，朝着冲的最近的人影按了过去，那鬼魂一声惨叫，仓皇后撤，桃木钉也落到了地上。
这些外婆想再去拿桃木钉的时候，却被几个鬼魂给缠住，分身不得。
更有一个长发的女鬼在别的鬼魂纠缠外婆的时候，绕到了我的跟前，将惨白的手伸到了我的面门。
我吓的急忙后退，却被另一个鬼魂抱住了腿，扑地倒下了。
外婆看到我遇险，急得不行，然而却衣袖却被鬼魂拽住，分身不得！
那两个鬼魂的手蹚着我的面门往下摸，我哆嗦着乱踢，每一脚却都踢空！
急的赶紧喊外婆教我的生辰八字，我根本就没记牢，因为太紧张了，喊了三遍都没有喊对！
越是紧张越记不得什么甲乙丙丁之类的，什么玩意完全忘光光了！
感觉到它们的手冰凉的水一样，逐渐到了我的小腹位置！
我紧张的不敢动弹了。
就在一个鬼魂冰凉的手浸入我小腹，开始吃吃做笑的时候，一道红光从我的身体上迸射了出来！弥漫如同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