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你虽不知,我却早已熟识

  云遥翻遍了逍遥殿都没找到初尘的身影,她记得每当月圆之夜,初尘都会消失在后院,云遥坐在后院的必经之路的台阶上静静等待,终于在傍晚时分空气中折出一道水波光圈,一处从没见过的偏殿赫然出现,木门打开,初尘若无其事地走到云遥身边坐下,看着云遥诧异的目光微笑。
  “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你布了结界。”
  “坐了一整日,累了吧,回去吧。”初尘的声音依旧低沉忧郁,还透着略显疲惫的沙哑。
  “我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你,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回去慢慢想。”初尘站起身,伸出手拉云遥,云遥蹲坐在这里一整天,起身时腿脚发麻,一个身形不稳向前踉跄险些摔倒,初尘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向寝殿走去。
  云遥能感觉到初尘的脚步有些轻飘,想来他身上的毒也是刚刚清除,体力尚未恢复。“我很重,放我下来吧。”
  “无妨。”
  “可是这里人多眼杂,不怕会有人说闲话?”
  “谁敢。”
  区区两个字,堵的云遥哑口无言,也是,她名义上本就是初尘的妻子,以前躲着是怕伽林和赤芒二人的眼线密报,如今,初尘为了她都亲自上门去求赤芒,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这样,初尘一路抱着云遥回了寝殿,那些下人们瞪大了眼睛,捂住吃惊的嘴巴,愣是谁也没敢多言语半句,倒是夜音在一旁忍不住得意地笑,别人不知道,但她看出了初尘脸上不易被人察觉的笑,那是从未有过的,幸福的笑。
  二人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倚在床尾,促膝长谈了大半宿,“赤芒怎会好心放了我们?你许诺了他什么?”
  “一个条件。”
  云遥吓了一跳,以赤芒的诡计多端,一个能够让他甘愿放过云遥两人性命的条件,绝不简单。“什么条件?你答应他什么了?”
  “不必紧张,我不会苟同他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看着云遥担心他的样子,初尘心头觉得有丝丝甜意,自从在赤芒面前捅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窗纱,他就再也不愿用冷漠疏离的神情对待她,于是,初尘就那样双眸含水、唇角带笑地看着云遥,笑意很浅,在云遥眼中依旧神色如常。
  “那就好。”云遥不相信诡计多端的赤芒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替初尘担忧,本还想再多问几句,看到初尘无畏的神情和坚定的目光,又憋了回去。“听白然说,那晚烈炎也来了,是你找来的?你们二人何时认识的?”
  何时?初尘自己也记不得具体有多少年,只知道他们相识已经很久很久了。
  那时的云遥刚刚被送到丹穴山,没了母后庇护的初尘孤独又无助,偶尔会偷偷溜出魔界到凡间去看一看,曾经他母后带他去过凡间,还救下过一名身着华丽的女子。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寻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无聊时向空中抛石子,竟发现那颗石子仿佛触碰到墙壁一样被弹回来,他猜测那里有结界,而且是异常强大的整座山的结界,能布下那样庞大的结界,或许只有须臾道长做得到。
  歪打误撞居然找到了丹穴山的结界,虽然进不去,但是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妻子此时就在这结界的另一边,初尘忍不住将手伸向前面什么都看不到的空气,想象着此时云遥或许恰好在结界的另一边也同时伸出了手臂,这样,他就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他真的太孤独了,有时候初尘自己也会在心底嘲笑自己如此怪诞的行径,他不知道她的样貌不知道喜好不知道她的一切,可只要一想起来这个人,未来会是他的,初尘心底就会闪过一丝异样。母后虽然走了,可于这世上还是给他留下了,可以属于他的,唯一的一个人,不至于日后他活得太孤单。
  自从发现了这里的秘密,初尘总会趁着迦林的眼线松懈时溜到这里,隔着结界想象着那边的云遥在做些什么。一道火焰从他头顶炸开,躲闪不及,一丝火焰攀上了他的发梢,堪堪熄灭之后,满头都是烧焦的味道,还有灰头土脸的狼狈,一个比他年纪稍小的赤衣少年捂着肚子笑的满地打滚。初尘神色不变,手指凝结灵力,一道黑影形成一个巨型的拳头状在少年起身时又重重将他压倒在地。少年没有防备,脸径直撞向地面,待抬起头来,两行鼻血流出,狼狈至极,同刚才的轻狂判若两人。
  “你干什么,我这一张俊脸被你弄花了。”少年怒气难消,大声斥责。
  “抱歉,并没看到你所说的俊?”初尘不以为意,反唇讥笑。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少年气急,同初尘大打出手,几十个回合后二人精疲力尽,并排躺在树荫下休息。
  少年:“看你年纪不大,修为倒是颇深。”
  初尘:“彼此彼此。”
  少年:“难得能遇上知己,我叫烈炎,和你做个朋友。”
  烈炎伸出手举在半空中,等待初尘的回应。‘朋友’初尘口中细细回味这两个字,伸出手与烈炎的手握在一起,“初尘。”
  烈炎:“一连数日,远远看见你都坐在那棵树下发呆,在想什么?”
  初尘:“无可奉告。”
  烈炎:“你,,,”
  良久过后,烈炎反应过来,初尘就是这样淡漠的性子,并非对他不踩,心中也就释怀。“我妹妹在那里面。”烈炎随手一指,正是丹穴山结界的方向。
  “你很想她?”原来如此,眼前的这个年少轻狂、桀骜不羁的少年就是天界的三皇子烈炎,天界身份最尊贵的众神的宠儿,这样尊贵的身份又是这样宠爱坏境下长大的孩子,难怪他眼中总闪烁着炙热的火焰,性子又肆意洒脱,待人又是最真挚的没心没肺的笑,与他的阴沉、冷漠,竟真的是天壤之别。
  “也不算,就是她突然走了,没人让我欺负,觉得不太习惯。”少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此后,初尘每次去那里,十有八九都会遇到烈炎,初尘喜静,却又十分喜欢听烈炎的唠叨。烈炎向初尘描述云遥的样貌,云遥的身体不好,还有云遥从小有多笨等等,初尘就在脑中想象着云遥的样子。后来,烈炎的灵力精进了,找初尘比试,烈炎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不起眼的小玩意,也拿来给初尘展示,再后来,初尘中了毒,身体每况愈下,烈炎总时不时地从天宫中偷出金丹给他补充灵力。在初尘心里,他与烈炎的情谊不可与人多说,却时时藏在心底,如同陈年的酒,时间越久,味道越浓。
  回忆至此,初尘嘴角勾笑“秘密。”惹得云遥气结,“不说就不说,改天我问烈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