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尘
“什么苦衷,若不是为了与魔族皇子完婚,恐怕是要在丹穴山上呆一辈子的吧。风鸣,我真的想原谅你,可是若从我的出生开始,你们对我的疼爱都只是把我当做将来你们皇权路上的一颗棋子,你要我如何原谅?”
华灯初上的残阳街热闹非凡,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伊索罗节对于魔界的人来说,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这一日所有未婚的男子和女子都集中到街上一同载歌载舞,如有男子和女子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将会受众人祝福永结同心。若有几个男子同时爱上一个女子,那这几人就要到擂台上比试,看谁最后能打动姑娘的芳心。
几日前的云遥还和风鸣一起来到这里,想象着盛典当天,这里会多么的热闹,如今看到这一切,却觉得索然无味。云遥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初春的夜晚并不十分寒冷,可云遥仍是觉得浑身上下布满寒意,尤其那颗跳动的心如同坠入了寒冰之中,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她的耳边听不到那些人的欢声笑语,眼中亦看不到盛世繁华的景象,只有脑海中的一个声音无限循环:今夜子时,成婚大典;子时,成婚。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条漆黑的巷子里,不比街道上的热闹,这里十分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巷子尽头站着一男子背身而立。云遥头脑瞬间清醒过来,想起来风鸣嘱咐过她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佩戴的凝冰玉,触上凝冰玉的手感到异常冰冷,云遥知道自己陷入了结界中,而这一切恐怕就是眼前这个男子的杰作。
“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你身上那块玉佩的灵力比我高出太多,我不能对你做什么。”
声音很好听,但是与风鸣优雅清透的嗓音相比,他的声音如同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般,深沉而忧郁,隐隐会让人觉得心疼。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用结界困住我?”
“你可知道,你若逃婚,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什么逃婚?什么因我而死?”云遥不明所以,注视着那个身姿挺拔的背影。
男子转过身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步一步靠近云遥,而云遥也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容:只见那人俊美绝伦,一袭黑衣加身,乌黑的发如墨般披散在胸前,头上仅以一白色玉带束起一缕发髻,并无其他修饰也依然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气质。眉宇宽阔如剑般微微向上挑起,浓密的睫毛覆盖着深沉的双眼,那双茶色眼眸看着云遥,瞳孔微微颤抖,仿佛能射穿人的心思,而英挺的鼻梁下那没有血色的薄唇和略显苍白的皮肤却透露着他似乎身体有恙,并非能危及云遥之人。
“刚刚魔君就大婚一事派人前去查探公主是否准备妥当,却未发现公主的身影,天界大皇子只说公主大典之时自会出现,但魔君动怒,怪罪下人守卫疏忽,若大典之时公主未能出现,除了天界带来的那个女子和那个小孩外,将其他下人一律处死。”
“你是谁,你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在下,初尘。”
原来这个男子就是云遥未来的夫君!论相貌他与风鸣不分上下各有千秋,声音也好听,但是听闻魔族大皇子初尘是个体弱多病担不起重任的无用之人,但眼前此人并非他们所讲的那般不堪。
“我以为魔界之人都如同迦林那般凶恶如赤芒那般阴险,没想到还有人会担心下人的性命,何况这人还是一介皇子。”
“凡事不可只看表象,就如同你天界,你能确定你天界中人个个清风寡欲不染世俗吗?同样,我魔界之中也并非都铁石心肠,不顾他人生死。你今日所见的魔界繁荣,就真的以为这是魔界的全部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如我带你去看看真实的魔界是什么样子吧。”说罢,初尘牵起云遥的手,口中念动咒语,两人周身腾起一阵黑雾,云遥知道这是风鸣口中所说的魔界污浊之气,凝冰玉自动在她周身形成了一道屏障,黑雾无法侵蚀她的身体。初尘似乎早知如此,因此毫无顾忌地牵着云遥穿梭于黑雾之中。待他们二人落地处,云遥发现竟是一处斗兽场,圆形的场地中央站着几十个衣衫褴褛脏乱不堪的魔族人,而他们对面的铁栅栏后面是从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是魔鬼吗?”云遥不知初尘所为何意,问初尘。
“说他是魔鬼也不足为过。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专食人魂魄的巨兽,我们称它为——末世。”
说罢,铁门开启,末世巨大的身躯移动到场地中央,看着跪在地上吓得不知所措的几十个人,并不急着将他们一口吞入腹中,而是用他巨大的爪子轻轻一扫,几十人瞬间被甩出数丈开外动弹不得,有几人挣扎爬起要往外跑,末世一个尾巴看似不经意地砸下,却砸的几人血肉模糊。这仿佛根本就不是什么斗兽场,而是巨兽的进食场。
“他们犯了什么罪?”血腥的场面令云遥感到不安。
“他们无罪。”初尘似乎早已习惯,面色平静地回答着。
“那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当食物,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看着云遥的怒意,初尘没有任何理会,只是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你同年幼的我一样。”
“什么一样?”
“一样天真。这里只是魔界的第四层而已,救得了这几人,可是会死更多的人。”
“我不明白。”
“魔界同你们天界一样,天界是九重天,至高无上的天帝在风景最美的第九重;魔界掌管地下九层,而魔王宫所在的是地下一层,也是最繁华看似最为平和的一层。从四层往下至第九层,到处都充斥着战争、痛苦,在这里毫无法度章程可言,这里终日阴暗找不到光亮,所有人都要为生存挣扎,人人都变得冷酷残忍,为了一顿饱餐搭上几十条人命,根本算不得稀奇的事。”
“为何会这样,魔君他不管吗?”云遥依然记得神荼被众星捧月那狂妄傲慢的神态,怎今日就见得这般龌龊。
“王者当的久了没了初心,对于威胁不到自己利益的事索性就听之任之。你以为夸赞魔君两句,他就真的会追查到底?这样反而得罪了迦林,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昨日之事原来你都知晓。”云遥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都透着忧郁的男子,觉得他并不像传闻那般懦弱无能。至少他在为这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们做着努力,现在不救,应当是有他的苦衷。
“自然,你以为现在魔界的这番模样出自谁的手笔?”
“难道是迦林?”
“迦林生性残暴,自幼就以屠戮为乐。上三层的百姓在魔界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地位,于是他就想到了这里。起初被我遇见,出手救下了几人,而迦林就跑到魔君那里说我阻碍他教训下人,魔君罚我在自己殿中思过,而迦林把那几人的尸体带到我的面前向我得意地炫耀。如今,他已经是魔族军队的首领,把这里变成阿鼻地狱也就再无人能管。云遥,我本对王位无心,但迦林的凶残你已见过,赤芒又阴险狡诈,若他二人任意是谁坐上了王位,那魔界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云遥看着初尘,他目光中带着诚恳,那一脸的真诚让人看不出有任何的破绽。
“你想要我帮你?可你怎知我会帮你?”
“因为我了解你,你很善良。”
“不过才见我一面就知我善良?”云遥望着初尘,想到此话昨日还同魔君说过,不想今日就有人对她说出同样奉承的话。
初尘的目光略过云遥看向远方,眉头紧锁似乎有所顾虑:“并非初次见你。”
云遥不想拆穿,反正既已接下了圣旨,总不能让风鸣为难,也不能让那些无辜的魔族奴仆因她而死。
“好,我可以帮你,但今后你是否能坐上王位还要凭你的本事。”
“这么说,你不逃婚了?”初尘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笑容,那浅浅的笑如云端的阳光,洋洋洒洒沁人心弦。原来他笑起来那么好看,看的云遥不自知地脸上泛起了红晕。
“本来我也没想逃婚,只是心情不好想出来走走。还有,记住我们是结盟并非真的成婚,你若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同你完婚。”
“但说无妨。”
“首先,你我只有夫妻之名不得有夫妻之实;其次,待你登基之时不得封我为后,要还我自由任我去我想去的地方;还有,你若称王,绝不可与我天族开战。最后,我乃天族公主,我只跪拜我父王和我师父,绝不会拜你魔族人,即使今后你若为王,我也绝不拜你,你可答应?”
“这是四个条件。”
“你答不答应?”
“好。”简单的一个字,初尘说的坚定,脸上异样的神情一闪而过,似是欣喜又似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