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征
一名太监怀里揣着一本奏折，在大道上飞奔，嘴里不停地说着“让让、让让！”接连着跑到了上书房外。
“皇上，边关急报，递折太监已在殿外候着了……”首领太监路抚飘了飘拂尘，略带着急地作揖道。
“速传！”镇定有声的话语从皇帝口中迸出。
“奴才参见皇上！”递折太监得到准许，快步小跑进殿内，磕头道。
“快，把奏折呈上来！”
路抚得了指示，赶忙从递折太监手中接过奏折，毕恭毕敬呈到皇上面前。
皇帝展开奏折，威风的字迹跃然纸上，正是出自驻守边关的大将吕良风之手。
奏折内容如下：“微臣惶恐，启奏陛下。氐军分数十小队连日进犯我大焕与氐族边境的村落、大小城镇，强抢财物弱妇，烧杀掳掠，对百姓无一放过。我焕军顽力抵抗，现死伤已过三成。臣急求皇上派大将领兵增援，拜叩吾皇万岁万万岁！”
“岂有此理！”皇帝急怒，一巴掌将奏折拍在案几上。
“皇上息怒啊！”路公公赶忙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得深深。殿内众奴才一并跪拜叩头，嘴里喊着皇上息怒。
“简直胆大包天！这帮氐蛮，是在欺我大焕皇朝无人吗！来人啊！”
“属下在！”御前侍卫总管贺勋赶忙上前。
“速去韩府传召韩世宏入宫面圣，十万火急，必须你亲自带人过来！”
“是，皇上！”贺勋领了命赶忙转身退下，飞奔去韩府报信了。
韩府。
饭厅。
“爹爹，灵儿今日跟娘亲学了两道新菜，爹爹快猜猜，是哪两道？”
“哦？真的吗？让爹看看。”韩世宏一脸认真的表情，佯装仔细地看着。
惜灵坐在一旁用双手托着脸颊，得意的眸子望着她爹。
“嗯……这道糖醋鱼，还有这道燕窝栗子汤是你做的。”
“啊？爹爹不用尝，光用看的就能看出来啊？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傻丫头，你娘做的菜你爹吃了一辈子了，我怎么可能连这都分辨不呢？”
菡汝听了，用丝帕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嗯……爹爹这么快便才出来了，虽然灵儿有些失望，但是灵儿又很高兴。爹爹这样在乎着娘亲，灵儿真的很为娘高兴。今后，灵儿也要找一个像爹爹一样在乎着灵儿的人。”
“傻丫头，听这语气，莫非你已有了中意的男子？”韩世宏小心地试探道。
“嘿嘿~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爹爹呢？”
“说了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惜灵怕他继续问下去，赶忙跑去挠爹的痒痒。
“哈哈哈！”
“呵呵~”
“嘻嘻~”
一家三口笑作一团，旁边伺候的下人看到这和乐融融的场面，纷纷忍俊不禁，每个人嘴角都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爹爹，快来尝尝这燕窝栗子汤味道如何？灵儿光这一盆汤，就熬了两个时辰呢~”
“好，爹来尝尝。”
“我喂你吧，爹，张嘴呀。啊……”
“……啊……”
“老爷，宫里来人传话，奴才打探了下，似乎是边疆又起战事！御前侍卫就在屋外等候，烦请老爷火速启程呢。”
惜灵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碗和汤勺。
“啊？这才刚安稳了大半年，这又……”听到夫君又要面临上战场的危险，菡汝不禁有些着急。
“夫人，切莫乱讲。我先去趟宫里，看皇上怎么说。你和惜灵就好生吃饭，莫要担心我。”
“爹爹，好歹吃一口再走嘛，灵儿可忙活了一上午呢~~~”惜灵拽着爹爹的袖子撒娇道。
“灵儿乖，既然是十万火急，又如何能让圣上等我一个臣子呢。爹爹去去就来，你给爹爹留一点，回来爹爹吃。”
“那，爹你要快点回来啊！”惜灵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长大了的缘故，以前父亲离家打仗，也没有那么多的不舍，只是知道他每次回来人都是黑瘦黑瘦的，看起来又脏又邋遢，特别疲惫的样子，休息一夜就要带着娘亲进宫面圣，等到庆功的宴席结束，回府倒头就睡，通常能睡上三天三夜。而第四天，就是惜灵最高兴的时候，因为这时爹爹就会穿着娘准备的崭新的衣服，带着惜灵去集市上好好地玩一天，给她买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可是这一次……惜灵心里却有着隐隐的不安、不舍，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想多留住爹爹一会儿，让他不要那么早离开。
韩世宏看看妻女，跟着御前侍卫走了。
菡汝和惜灵二人有气无力地吃完了这顿午饭。
惜灵将整条鱼和大半盆燕窝汤都留下，交代厨房好生保存着。
皇宫内。
韩世宏小步快跑到上书房。
“老臣韩世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爱卿快请起。”皇帝上前，一把扶住韩世宏。
看皇帝这态度，此次怕是碰上硬茬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客气。韩世宏心里暗暗道。
“不知皇上急召老臣面圣，所为何事？”既然是急事，韩世宏也不是拐弯抹角说话的人，索性就开门见山了。
“是这样。韩卿。你且看看这份奏折。”
“回皇上，臣不敢。”
“朕都允了，你有什么不敢。”
“是，老臣恭敬不如从命。”
韩世宏展开奏折，边看，心里边打鼓。
“氐王半年前过世，他的三子擢鹰掌政之后，立刻向我朝示好并献上供奉，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我们安排在那里的探子回报他整日无所事事，只喜欢打猎和关注农务，谁知他却在我们眼睛触及不到的地方大肆练兵养马，锻冶兵器，此次几乎亏空了整个国力准备与我们一搏，只为能吞并在其周边的几个大的城镇，以此来增强他们的实力。据驻疆大将吕良风报来的消息，此氐族人兵力勇猛，我们已亏空了不少实力，我军将士死伤现已过四成。如今，朕放眼整个大焕王朝——”皇帝深深地看了韩世宏一眼，继续开口道：“韩爱卿，此时，能力挽狂澜，将这帮氐族人，赶出我大焕王朝，并令他们永不敢再进犯的人，也就只有你啊，韩爱卿！”
韩世宏迅速下跪，抱拳过头：“承蒙皇上谬赞，守卫国家本就是老臣的责任，就算拼了臣这条老命，臣也一定带领三军将士，将氐族人赶出我大焕王朝，令其永不进犯！”
“好，好！不愧是我大焕王朝的爱将，韩世宏，听旨！”
“是！”
“天佑我大焕，如今氐人犯我边疆，欺我子民，大焕王朝为保百姓平安，出动十万兵力与之做拼死相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封韩世宏为镇国大将军，带领十万兵马向氐族出发，即刻启程，不达目的，誓不回朝！”
“臣韩世宏领命，不达目的，誓不回朝！”韩世宏深深地叩下了头。
“韩爱卿，快快请起。”皇帝上前亲自扶起韩世宏，双掌用力，眼中似有隐隐泪光在波动：“朕也不想，但即刻出发也是为难你了。可军情十万火急刻不容缓，爱卿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朕一定尽力办到！”
“臣谢皇上抬爱，但臣其实别无所求。唯一的心愿，就是，若老臣不幸战死沙场，还望皇上能善待老臣的妻女，为老臣的女儿，指一户温良忠良的人家，让她们娘俩，安稳地过完下半生……”韩世宏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坚定地说出了这番话。一个人上了年纪，倒并非是怕死，而是怕与家人分离。偏偏此次出征，要从皇宫中直接出发，连见菡汝和灵儿一面的机会可能都没有了。若自己此次真的是有去无回，临行前必须要为娘俩找一个可靠的依托。
而这世上最最可靠的依托，正是他面前的，这位天子。
“朕，答应你。”
四皇子殿，云栖台。
“殿下，小的听说，皇上宣韩将军入了上书房，颁了圣旨，令其即刻带兵启程，去氐族边境抚平动乱呢。韩将军还跟陛下宣誓，不达目的，誓不回朝呢。”陈果匆忙从外面回来，将刚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云霁。
“哦？有此事？”
“殿下，千真万确。”
云霁闭了双眼紧捏住拳，思考半刻，徒然睁眼，目中光华一转而过：“让人在暗中保护着他。”
“是。”
韩将军府。
“哎呀。”
“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绣花的时候不小心扎了手。哎呀。”
“又怎么了？”
“没……”
“呀！”惜灵紧张地抓起娘亲的手：“扎了这么深！绣的花样都染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边说着，边将娘亲的手指放进嘴里吸掉那些溢出来的血，然后快速抽了手边的一条丝帕，扯开包扎。
“呵呵，死丫头，做女红不见你这么利落，包扎起来却是有模有样的。”
“那当然了，我们习武的人啊，受伤什么的是常有的事，虽然陪我过招的士兵都让着我呢，可我也有自己扭着擦着的时候呀！包扎这种小事，哪能老是去求别人呢，传出去多丢爹爹的脸面呀！”
“嗯……”菡汝耳里听着，嘴边应着，眼神却一遍遍地瞟向窗外。
“娘亲，怎么了？瞧您这样心不在焉的~莫非，爹爹一会没回来，您就想他想得不行了？”惜灵揶揄地笑逗着自己的娘亲。
“你个死丫头，跟娘说话也这样没大没小的。你说你爹都走了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晚饭时间都到了，皇上不能留他在宫中用膳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感觉憋得慌，简直难受的不得了，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惜灵啊，你快去，去让下人看看，你爹回来了没有，让人在街口候着。”
“好好好，这就去，娘。不能再绣花了啊，爹爹看到你的手指，该怪我没有好好照顾娘了~”
“知道了，快去吧。”
“夫人，小姐，不好了，老爷带着好多士兵从街口过来了，像是要直接出城，奴才打听了一下，皇上封了咱们老爷为镇国大将军，要求老爷带着兵马即刻出发，与氐族一战，不清蛮夷，誓不回朝呢！”
“什么？这么突然？走，娘亲，我们快去看看！”
将军府门口。
宽阔的石板长街上，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万马奔腾如天降神雷，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一阵阵嘶鸣在无形中开路，周围站了无数围观凑热闹的百姓，全由官兵将之挡在路侧。
惜灵听到轰鸣的速度，深知如果带着娘亲，必是赶不及了。
“娘亲，你快点过来，我先去门口看看！”
“好，灵儿，你先到，娘亲马上就来。”
惜灵施展开轻功，向着将军府大门口快速奔去。
她来到门口，韩世宏的身影刚刚掠过。
“爹爹！”惜灵向着爹的背影大喊。
“照顾好你娘！”韩世宏回过头摆了摆满是老茧的大手，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大声地喊道。他目光中满是慈父的留恋与不舍，转而却又狠心地背过身子，留了严父的背影给惜灵。
“女儿呀，从此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不管爹还能不能回来，你都一定，一定要坚强啊！”他在心里这样默念道。
“灵儿，”菡汝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门口，喊着惜灵：“你爹呢？”
“爹……已经走了……”惜灵无力地垂下头，天边的残阳像血一般红，无限的哀伤涌上她的心头。
“啊！”
“夫人！”
“娘！”
菡汝跑得太快，加上心乱如麻，一时气血上涌，竟然昏了过去。被众人围扶，送入了寝室。
入夜了，还是一片寂寥。窗外的蝉鸣不停地叫着，正是盛夏的天气。
桌上放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惜灵拿着簪花扇一遍遍在母亲床边摇着，一边肘头沉思。窗没有关，豆大的烛火不停跳跃着，将惜灵的侧影映在雪白的墙壁上，那个侧影，看起来孤独而脆弱。
“渴……”
“啊！娘亲，你醒了？”
菡汝微弱地睁开双眼。
惜灵赶忙将母亲扶坐起来，垫了两个枕头在她背后。
然后跑到桌边拿过酸梅汤。
“娘，醒了就快喝点酸梅汤吧，降降火。”
“我没事。你爹就这样走了，连家都没能回来……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爹说……让灵儿照顾好娘亲。”
“就这一句？”
“时间匆忙，灵儿赶到门口时爹已过府了，灵儿只有大声喊他，爹爹才停下对灵儿嘱咐了这一句。”
“哎。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连告别都……灵儿，不知道为什么，娘这心里，总不踏实……”
“娘亲，您别多想了，爹爹是多英勇的将军，来来回回沙场上下没有千回也有百来回了，他是天神护体的，您可千万别多想。爹爹不能来告别，许是战事紧急刻不容缓，咱们耐心地等着，一定会有爹爹胜利回朝的消息的！”
“说得也是。哎，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就算身手好，身体也吃不消呀！等你爹这次回来，一定要让他辞去将军之职，咱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
“是是是，爹爹最听娘亲的话了，娘亲说什么，爹爹都会答应的，对不对？这会呀，您就乖乖把这酸梅汤喝了，盖上被子好好地睡一觉，明天灵儿带您出去逛逛，啊？”
“你这鬼丫头。”菡汝被女儿这么一说，倒也宽心了不少。虽然心里的憋闷依然还在，却比之前昏倒时好了太多。因此便也听话地喝了酸梅汤，躺下了。
惜灵等到菡汝睡着，便放下床幔，吹灭烛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好了房门。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怎么样了？”
“娘亲没事了，刚醒来，说了会话，我喂她喝了点酸梅汤，看着她睡着了才回来的。”
“哎呀今天这一天也是够折腾的，小姐，奴婢已经给您热好洗脸水了，快去洗洗，早点睡吧，您也前后忙了一晚上了。有什么，咱们明天再说。”
“你先去休息吧，我还不想睡。”
“呃……好吧，那奴婢先告退了，小姐如果有事，记得要叫奴婢啊，一定啊！”
“嗯。”
如意退出，带上了房门。
惜灵坐在桌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想着想着，竟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