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遇阻

  韩世宏和夫人焦急地在正厅等待,宝贝女儿终于进门了。
  “爹、娘,我回来啦!”惜灵一脸元气,兴高采烈地踏进了正厅。看到爹娘这么晚还在等她,心下当即有些过意不去。
  “哎呀灵儿,你可回来啦。”菡汝赶忙走上前拉住惜灵的手。
  “回来就好。夫人,你先带灵儿回房休息吧。”韩世宏一颗心落地,但仍然悬在半空中。他必须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于是支开了夫人和女儿。
  “是,老爷。”
  “是,爹爹,您也早点儿回房歇息。师傅,灵儿告辞了。”
  母女二人离去。
  “老郭,可有什么异样?”韩世宏问道旁边的郭景宗。
  “小姐出门不久,便被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跟踪了一小段。过后,小姐遇到一位公子,二人结伴同行,猜了灯谜,那公子送了小姐一支金钗,而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属下便护送着小姐回来了。”
  原来是云霁发现了郭景宗的保护,故意支开惜灵以令他放下警戒,之后才好跟着他们找到惜灵的住处。而以郭景宗的功夫,对之后的这一切,竟然毫无知觉。
  “什么样的家丁,谁的家丁?又是什么样的公子,谁家的公子?”
  “那家丁,属下看着眼熟,似乎是丞相张竟身边跟过的一个练家子。那他身边的那位公子,极有可能是张丞相的独子。至于后来那位公子,属下也摸不准他的身份,只见他虽无身着华服,却器宇轩昂,不似池中之物,绝非寻常人家的少年。”
  “……那少年,对灵儿如何?”
  “……一路上甚是保护,照顾有加。”
  “……他可有发现灵儿不是女孩?”
  “……二人举止坦荡,似乎并未察觉。”
  “那他还送灵儿金钗?”
  “那是猜灯谜附赠的礼物,看起来,也并无其他用意。”
  “知道了,你下去吧。”韩世宏听到这里,甚感头痛。
  张丞相的儿子,器宇轩昂非池中物的坦荡公子……
  看来,这个女儿还是长的太过招人,就算扮了男装,也遮掩不住她的光华。以后……可不能再让她由着性子胡来了。
  韩世宏坐在椅子上,沉心静气。他左手里转着两个保定铁球,铁球相撞发出“啪”、“啪”的声音。韩世宏在心里盘算着,深感不安。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唯一的女儿绝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哎……”韩世宏睁开双目,深深地叹了口气,回房歇息了。
  翌日。
  张丞相府。
  “爹呀,您下朝啦!”张竟刚进府门一会儿,儿子张鵆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来了。
  “鵆儿?今日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好好习武练剑呢?来,爹要去书房里考考你。张栋,让厨房准备点绿豆桂花汤,送到我书房里。”
  “是,老爷。”
  二人一路向房中走去。
  “爹,您今日上朝累不累?鵆儿上次给您准备的腰痛贴有没有按时贴啊?”
  “有用,这几日爹已感觉已好多了。”
  “那就好。昨日孩儿又去古轩斋带了点西域来的烟丝,掌柜的满共就进了二两,孩儿全带回来了。爹您吸一点儿,能解乏,但是不可多吸。这虽是好东西,可孩儿怕对爹的喉咙不好,已经让掌柜的按每天的量给爹都分好了。孩儿现在就让人给爹送来。”
  “好啊,鵆儿,如此记挂着爹,令人甚感宽慰呀!”张竟高兴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此孝顺,也算是他没白疼这个独子。
  “儿子孝顺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爹您不也把儿子疼到了这么大嘛,有什么好东西,儿子自然要想着爹了。我只盼望呀,爹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孩儿能让您多抱几个孙子呢。”
  “抱孙子?臭小子,平日不见你提起这种事,今日怎么想起要爹抱孙子了?莫非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动了讨媳妇的念头?”第一次见儿子主动提起这事,张竟忍不住想调侃他一番。
  “嘿嘿。”张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别装蒜,赶快跟爹讲讲。”张竟赶忙正色道。他想儿子娶媳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这臭小子生性顽劣,怕是没有姑娘能管得住他。
  “还真的是……被爹给猜中了!爹啊,您可真是神了!孩儿对您的敬仰简直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啊……哈哈哈哈……”张鵆站在原地又是挠头,又是抚掌大笑的。
  “别拍我的马屁了。让爹来听听,你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回爹爹,是韩将军府的千金,韩惜嶙。”张鵆不好意思地拽着衣角。
  “什么?韩世宏那个老贼!绝对不行!”张竟一张老脸立马拉了下来,那颜色沉得比砚台里的墨还要沉。
  “啊?爹~别这样嘛,十七年了,孩儿第一次看上个姑娘,为什么不行啊,刚才您还笑着呢,现在脸居然说变就变……”张鵆不明所以,喋喋不休,还在不依不饶。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张竟生气地拂袖而去,留下宝贝儿子呆愣在原地。
  这爹爹……为什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哎。”一声叹息。
  “哎。”再一声叹息。
  “哎。”又是一声叹息。
  “哎呦,我的乖儿子呀,整整一个下午了,你唉声叹气地是做什么呢?快来给为娘的说说。”
  “娘啊!您儿子看上个姑娘。”张鵆哀怨地叹道。
  “什么?哪家的姑娘?这是好事啊,你叹气做什么?”
  “您儿子想娶她。”张鵆继续哀怨道。
  “娶?……是哪家的姑娘?跟你爹说了吗?”
  “……说了。”张鵆那小眼神,简直都快要哭了。
  “……你爹是怎么说的?”
  “爹他不同意。”张鵆委屈地把头埋进了胳膊里,闷声道。
  “不该呀,按说你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你爹呢,前几日还说起你的亲事呢,正在考虑人选,打算定下来再跟你说。”
  “啊?”张鵆崩溃地抬起头望着他娘。
  “啧……以你爹宠你的那个份儿,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他都会帮你娶回来的。除非……嗯。”张氏若有所思地答道。
  “除非什么?”张鵆赶忙问。
  “除非,那姑娘,是你爹的死对头——韩世宏的女儿!”张氏带着肯定的语气及探寻的目光看向儿子。
  “啊?不是吧!爹为什么跟韩将军有仇啊?您儿子我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竟然活生生就要被拆散啊,我容易么我!”张鵆听到这里,连带着捶胸顿足,直接仰头悲鸣了起来。
  “还真是啊?……鵆儿,依娘看啊,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照你爹现在的地位,就算你要娶当朝的公主那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偏偏就是这个韩家的女儿,你爹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张氏边分析着,边拉着张鵆的手,安慰着儿子。
  “这是为什么啊?”张鵆无语,噘着嘴垂头丧气。
  “想当年,这个韩世宏刚做上将军的时候,你爹本想拉拢他的。没想到这姓韩的傲的不得了,竟然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你爹拜帖送过去好几次他都推辞了,还说自己只懂领兵打仗,不嗤官场周旋。原本你爹还特意邀请一些大臣作陪的,他那么不给面子,弄的你爹也下不来台。加之此人说话太直,朝堂上觐见来来往往的,跟你爹竟结下了不少的梁子。你爹混迹官场半生,无论大小官,甚至当今圣上,都要卖他点面子,如今被这个人三番五次给了难堪,你说,你爹怎么可能愿意和他结成亲家呢?再说了,就算你爹为了大局能放下成见重修旧好,人家能愿意吗?所以,鵆儿呀,听娘一句,好姑娘多的是,以我儿的条件,伸出手来一抓就是一大把,这个姑娘,你就别做考虑了。”张氏回忆起来,语重心长地跟儿子讲。虽说她是个妇道人家,可是跟张竟亲梅竹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读了不少书的,夫妻感情甚笃,无伤大雅的事张竟也是会跟她讲一些的。
  “这……”张鵆犹豫道。
  “别这呀,那了的。就这么定了,这件事不要再去爹那里提,免得让他不高兴。娘要去膳房看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张氏便起身离去了,留下苦恼的儿子一人。
  张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天,然后睡去了。睡了一觉,梦里全是惜灵的身影。
  “娘!”翌日一大早,张竟前脚刚去上朝,张鵆后脚紧跟着就跑去给张氏请安了。
  “鵆儿今日这么早?”
  “鵆儿睡了一夜,浑浑噩噩,梦里全是她。鵆儿知道不该再想了,可是……娘,儿子真的是喜欢她啊!您知道,有个词叫什么……一见钟情!对了,就是这句话!儿子第一眼见她就知道,她就是儿子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人!只要爹能愿意,皇上肯赐婚,他爹还能抗旨不遵?嫁鸡随鸡,您说,儿子要是真是能娶了她,那咱们两家的关系,不也就能逐渐缓和了吗?”
  “……这……你说的倒也有理。可这事情哪有这么好办?这些年的积怨,在这两人心中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可……姓韩的毕竟是武将,若真能结成亲家,你爹在朝中便能多一分助力,倒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那依娘的意思,是愿意帮我了?”张鵆喜上眉梢,眉开眼笑。
  “为娘暂且一试吧。不保证成功啊!”张氏到底还是心软,谁叫自己心疼这个儿子,思虑再三,终是答应了张鵆的请求。毕竟,哪有为娘的愿意看到儿子为情所困呢?这一家人如今什么都不缺,为了孩子的幸福,有些事情还是值得一试的。
  “耶!娘最好了!鵆儿最爱娘了!”张鵆张开双臂原地跳了个蹦子,上前两步紧紧搂住张氏,手舞足蹈地像个孩子,脸笑得像朵盛放着的喇叭花。
  皇宫。
  上书房外。
  “四殿下,您都候了一个时辰了,还是回去吧。今日边疆来报,皇上正烦着呢,您有天大的事,也请等一等吧。”首领太监路公公看着云霁一直杵在那儿,赶忙上前劝道。
  “边疆来报?敢问路公公,是什么事情呢?”
  “这……老奴不宜妄言哪,还请殿下恕罪。”路公公提着拂尘,深深一个揖。
  “无妨,无妨。路公公。您这边请。”云霁将路公公引到大殿偏侧的无人角落。
  “公公,这块玉请您收好。若是父皇心情平复了,还望路公公能指个人来为云霁通报一声。云霁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面见父皇。先谢过路公公了。”
  “殿下折煞老奴了,您尽管放心,这就快请回吧。”路公公点点头,将成色上好的羊脂玉佩收进袖中,躬身一笑。
  云栖台。
  “殿下,您回来啦?皇上同意了吗?”
  “哎,今日朝政繁忙,我连父皇的面都没见着。近段时间可能都见不到了。罢了!太傅讲过,凡事都在于一个“忍”字。还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吧。”
  云霁站在殿内,愁容满面地望着上书房的方向。惜灵已到及笄,若是自己动作慢了,她被别人娶走,只怕自己是一定要悔恨终生的,由此才不顾平日里沉稳耐忍的性子,这样着急地去上书房找他父皇聊表心意。
  张丞相府。
  饭厅。
  “鵆儿,今日是你十七岁生辰,你娘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今日爹娘陪你,好好地吃顿饭。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红梅素喜丸子,爹给你多夹几个!”
  “诶!谢谢爹!这清炖鲫鱼汤啊,可是爹的最爱,儿子给爹娘盛一碗,谢谢爹和娘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儿子只望啊,咱们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哈哈哈!”张竟抚了抚胡须,尽兴地大笑道。自己这儿子,除了顽劣一点,其他什么都好,文章武功样样都是人中翘楚,尤其这张小嘴,总是甜的不得了,说什么,都能说到他心坎里去。
  “这还真是父子情深啊,怎么没人给我夹个菜吃呢?”张鵆娘看着张鵆不断给张竟夹着菜,这父子热闹的样子让她不由酸溜溜地开口了。
  父子俩闻言一愣,对视了一眼,赶忙给她碗里夹菜。
  “夫人啊,今日你辛苦了,来,这是你喜欢吃的菜,多吃点儿。”
  “是啊娘,没有娘哪来的鵆儿,娘您可千万千万别吃爹和我的醋啊。”
  “我说,他爹呀,你这么惯着鵆儿,这小子都快被你惯的不像样了,你看他那泼猴劲,前几日还把李侍郎家的三子带去听曲,险些跟别人打架了呢。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有股子泼猴劲?娘是管不住你了,还是快点给你娶个媳妇,让你媳妇好好管管你。将来还要入朝堂的,这样儿的性子哪能行呢?”张鵆娘仍然用带着酸味的语气说。
  “夫人的提议倒是不错,近日我也正在琢磨此事。礼部侍郎家的二女和左前大学士家的大女都待字闺中,听说都是品貌俱佳的好姑娘。还有窦丞相家的小女儿,从小就和鵆儿是玩伴,虽然二人如今渐渐来往较少,但是我看这姑娘啊,可是相当喜欢咱们鵆儿,前几日跟窦丞相聊起来,他还说啊,他那边非常愿意,就等咱们择日去提亲啦!我正准备,过两日在府里宴请他们,顺便让他们带上各自家的女儿,鵆儿要看上哪个,咱们就娶哪个!”
  “老爷的提议倒是甚好,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这几位大人虽都位高权重,但毕竟都是文官。而老爷要想在朝中巩固势力,没有手握重兵的人帮衬,终究还是无用啊。若是能有位武官做亲家,那咱们,必定是如虎添翼啊!”
  “夫人此言不假,为夫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放眼朝中的武官,能被老夫放在眼里的,也唯独那个韩世宏。偏偏这人死倔,哎,不提他也罢!”
  “老爷,我倒是有一计。”
  “哦?夫人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像老爷懂得那么多朝政之事,我呢,就只懂些妇道人家的家长里短。我就听别人说,这韩世宏虽然为官清廉,软硬不吃,对他家的独生女儿却是宝贝的不得了。咱们若是能从这一点上下手,还愁这韩世宏从此不什么都乖乖听老爷的?”
  “原来是绕着弯子跟我说这件事,哼,这绝不可能!此事休要再提!”张丞相听罢夫人的提议,瞪了儿子一眼,摔筷而去。留下母子二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娘!为什么爹这么反对这件婚事啊!”
  “鵆儿莫急,你爹与那韩将军的积怨非一天两天了,此时决不可一蹴而就,咱们……还是静待时机吧。#####感谢支持!